[2010.09.30] 巴西总统选举: 卢拉的政治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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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总统选举

卢拉的政治遗产

巴西人的生活比8年前有了很大改善。但卢拉还是给他那位缺乏个人魅力的继承人留下了许多难解的问题。

迪尔玛任重道远

圣保罗一位名为桑德罗的鲜花商把卢拉称为“史上最好的总统”。这位世上最好的总统在10月3日的新一届总统选举上又会把票投给谁呢？“肯定是迪尔玛。”原因何在？桑德罗耸耸肩笑道，“因为国家需要传承。也因为卢拉钦点了她。”巴西全国上下，特别是农村的穷人以及到大城市的移民也都和桑德罗的看法一致。经济正在强劲得增长。就业机会也不断增加，人民的收入有了提高。而打开这一局面的卢拉，却由于宪法的限制，无法进行第三次连任的竞选。选民问道，除了他支持的这位女性，还有谁更适合接替他的位置？

一年前，专家们认为，卢拉的高支持率完全是个人魅力所致，所以是无法随意传承的。他曾试图选举盟友作为州长或是大城市的市长，但都已失败告终。也可能正因为如此，在民意测验中长期领先的反对党巴西社会民主党经验老道的约瑟萨拉开始进行拉票活动，已经为时已晚。他本以为，要击败卢拉钦点的迪尔玛•罗塞芙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毕竟作为colourless的专家政治论者，虽然她曾是卢拉的员工负责人，但却从没被推选出来竞选总统。

约瑟萨拉考虑错了。事实证明，卢拉的人气是可传承的，但仅限于他离开以后，也仅限于传承给他钦点的继承人。如果民意测验准确，罗塞芙女士还是会摆脱一些正在酝酿的丑闻，成为下一任巴西总统。最令人担心的问题在于，罗塞芙女士长期的副手Erenice Guerra在她辞职进行竞选的时候接任了她原来负责人的工作。上个月，有人指控说Guerra的亲信，包括她的儿子，以预付金和成事费得借口伸手向那些希望得到政府合同的企业讨要贿赂。Guerra很快因此被罢黜。没有迹象表明总统以及他的候选人有任何牵连。

反对党试图让选民对此表示担忧(萨拉声称，罗塞芙要么能力不足，要么就有某种关系)。但是大多选民对此充耳不闻。该事件只是削掉了罗塞芙遥遥领先的百分点中的冰山一角。

事实上，如今巴西举国上下都沉浸在发展这一黄金时刻的喜悦之中。曾经一度随全球经济震荡而崩溃的国家，在2008年最后一批进入经济衰退，而2009年又头一批走出衰退的阴霾。平均收入不断增长。尽管自1979年以来最低工资在最高现值出现，但就业率还在不断上升。

2003以来，约有2千万巴西人摆脱贫困参与了市场经济。这些新生代消费者从厨具到汽车，从冰箱到飞机，无所不买。欣欣向荣的国内市场，再加上中国对巴西铁矿，生肉，大豆等的大量出口需求，这一现象用经济学术语来说就是“巴西史上最繁荣的时期”， Fundação Getulio Vargas大学的Marcelo Neri说道。

卢拉眼中的巴西

出生在贫苦移民家庭的卢拉，当过金属工人，后来成为了工会领袖，他传奇的一生和个人，使得“巴西品牌”远销全球：未来的强国，投资热土，包容的民主足以让卢拉这样身份的人成为总共他那个。这些特质也表明，大多数巴西人都把他们生活的改善归功于卢拉。他们的看法正确与否呢？

在最近一次在巴西利亚总统府接受“经济学人”采访时，卢拉谈到了他执政期间巴西进步的几个方法。“我们开始为贫苦人民铺路，让他们有机会提升为中低阶级，然后再提升为中层阶级，”他说道。随着国民自信的提升和不平等现象的减少，巴西人希望实现“国家大多数人都成为中层阶级”，国家购买力强，教育卫生条件良好的愿望这一重任就落到了下一任总统的肩上。凭借个人经验，卢拉明白，帮助贫苦巴西人民进步的重点坐在。虽然他是巴西史上第一位没有本科学位的总统，但让他引以为豪的是，他是巴西史上创办大学和技校最多的总统。

“在巴西，随处可见联邦政府出资建造的工程，”他说道，还特别指出了铁路，发电站以及基础卫生设施。25年间，巴西无法维护本国的基础设施，更不用建造新设施。现在的一切可是说是“重获了建造巴西所需的大型基础设施的能力。”

对于卢拉额铁杆支持者，那些贫困人民以及工薪阶层巴西人来说，卢拉最大的成就在于大大提高了最低工资线以及养老金水平，还有Bolsa Familia计划，为愿意给子女注射疫苗及送子女上学的一千两百万家庭提供了数目不大但是足以改善生活的现金作为回报。通过提高国内需求，这些政策也给经济带来了增长。

许多富裕城市居民认为，卢拉把一度时新的那个减少贫困是政府主要目标的想法引入巴西的主流是值得称赞的（虽然有人嗤之以鼻）。但当被问及卢拉为巴西做了数目，这些人也会把他从前任总统Fernando Henrique Cardoso传承而来的政策当做他的功劳。

1993-1994年，当时任Itamar Franco总统财政部部长的Cardoso运用Real Plan控制住了巴西顽固的恶性通货膨胀。在1995-2002年任职总统期间，他还制定了几项给巴西带来稳定与发展的政策。“卢拉传承了明智的宏观经济政策，还聪明的加以实施，”Fundação Getulio Vargas大学的André Villela说道。这还包括忽视他所在的工党提出的社会主义经济思路。在卢拉早期执政生涯中，他的财政部部长António Palocci用收紧的财政政策消除了对于拖欠的恐惧，还偿还了外币债务。而担任过国际银行家的Henrique Meirelles更是在卢拉的整个任职期间掌管巴西中央银行，确保货币正统。Cardoso时期担任外交部部长的Luiz Felipe Lampreia说道，因为卢拉，“全国对于宏观经济的愚蠢见地有了统一的认可。”

国家日益强大

但意见的统一在两个问题上还是存在分歧。批评家认为，鉴于卢拉的支持率如此之高，他所能做的完全不仅仅是解决巴西根深蒂固的问题而已。他们还认为，在卢拉第二个任期内，他放任巴西过度强大。

卢拉上一次接受“经济学人”采访时在2006年早些时候。他当时才从一起将他的第一届执政团队陷入逆境而且差点结束他政治生涯的丑闻中抽身。在一项名为mensalão（大意为“大型月薪金”）议案的审议过程中，工党贿赂盟党的国会议员一起投票通过。卢拉当时说道，在他的第二个任期内，他的重中之重是税务，政治改革，劳动力改革以及养老金改革。这些改革都迫在眉睫的：税务系统分层过度，不堪重负，政治体系易腐败易瘫痪，劳动法死板过时，公共企业员工养老金莫名大度。尽管卢拉的人气一路飙升（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些改革无一兑现。

而卢拉的回应则是，不能为了想试而试。他谈到了他为了在多数问题上达成意见一致所作出的努力，还将责任推在国会中一些拒绝兑现承诺的“隐形敌人”身上。实际上，当被问及在他八年的任职期间他对巴西的认识，卢拉提到了完成项目的困难性，特别是公共投资项目。总统总是会发现，当他终于摒开那些繁文缛节说服了国家和当地政府共同合作的时候，四年任期已满。巴西所需的各种大型基础设施建设，从道路，港口和机场建设到排水系统和发电站，任何一项工程随便都要花费“五年的时间解决各种问题，还要两年来实施完成”。在巴西，他总结道，“总统不能按意愿行事，只能尽力而为。”

批评家认为，卢拉不过是受惠于Cardoso不被人支持却很有必要的解放改革所带来的商业繁荣，他们反驳道，卢拉做的还不够。他们指责卢拉是利用经济衰退为借口，趁机直接（对石油）或间接（通过国家银行贷款）扩大国家对经济的控制力。他们担心卢拉已经偏离了财政廉洁的轨道。里约热内卢天主教大学的经济学家Marcelo de Paiva Abreu说道，政府已经失去对日常开销和养老金的控制权了，这就使得政府没有机会扩大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

2008年公共开支的增长缩短了经济衰退的时长。但虽然经济重振雄风，但情况没有得到好转。其中一些还涉及到一些用记账技巧隐藏起来货币印刷问题：政府的净负债在减少，毛负债却在增加，赤字使得巴西的利率居高不下（虽然比10年前降低许多）。“这样的顺周期开始没有意义，”Moody’s评级机构的Mauro Leos说道。“遇到少不了的困难时期，巴西肯定会因为没有资金储备而感到后悔的。”

卢拉也认为，国家作用的扩大应该是暂时的。“我不想要一个所有制国家，”他坚称。 他还说，“我遵守市场的机制。”但是金融危机带来的教训是，国家应该改善管理，为市场无法调控的时候国家介入做好准备，同时还应该“引导”私人投资，“为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行动起来。

反对者认为，卢拉不是在改革，而是在巩固工党对政府的绝对领导权。里约的天主教大学名为Maria Celina D’Araújo的政治科学家认为，过去的八年，政府对政治顾客的工作方面有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她的研究表明，联邦政局里几乎四分之一的高级管理人员都是工党党员，45%是工会会员。Cardoso执政时期，40%的国家养老金机构管理人员似乎工会会员。而卢拉时期，该数据已超过50%。

虽然巴西还不可能成为一党专政，但是其他迹象表明，卢拉和工党正在不断地把自身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相合并。一位党派领导人对于裙带腐败的回应是，提醒说“过度”的媒体自由会带来危险，而卢拉则抱怨说一些刊物“已政党身份自居”。

当被问及巴西的民主可能会被这些潮流的蔓延所威胁时，卢拉认为这是“无法想象的”。但如果这些恐慌时对于卢拉留下的政治遗产的一种广泛的保留意见之一，那就是因为几年前勘探到的大型的深海石油储备（也被称为pré-sal，因为地点是在不稳定的盐层下方）放大了这些恐慌。如果这些储备能被提出海面在岸上储存，那么巴西就能称为一个石油大国。但是牵扯到石油问题，往往就有腐败问题。卢拉声称，他想用于建造石油储备的资金可以用来帮助巴西解决贫困问题，教育水平低下以及科技投资有限的问题。当然，这笔资金也可以给为国家忠心工作的政党和总统带来一大笔油水。

卢拉在采油问题上让人民看到了危险。最近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就是由于一家私人公司不负责任地试图用“最廉价最快的方式”来采油。他坚称，巴西的标准绝对更高。他否认了巴西在石油开采前就开始估算产量的想法。政府决定把没有分配的地域的开采工作全权交给巴西炼油公司。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提供特许开采权。因为“有风险就要提供共担风险的合同。在pré-sal石油问题上，我们很确定，没有风险。”这样谈论世界上技术要求最高的采油项目倒是头一次。

通过购进巴西炼油厂9月23日发行的价值670亿美元的股份，巴西政府已经将其在该公司的控股权由40%上升到了48%。政府通过向该公司销售石油储备以及国家发展银行介入在账目上做了手脚才得以购进这些股份。总之，政府机构买下了这次发行股中60%的股份。

但是，政府还是应该对私对公追加财政资助，用于大型的基础设施建设。由于2014年主办世界杯，2016年主办奥运会，这些基础设施都必须加紧完工。用于巴西的储蓄率还比较低，外国人还是将担负主要的建设费用。目前大家还很有热情。今年目前为止，账面赤字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4%。但是资本流动使得现金更有购买力，这就对出口产生了阻碍。

接下来呢?

“迪尔玛将会震惊全世界，”卢拉说。这对于公众不甚了解的迪尔玛，是几近肯定的评价。20世界60年代，她是马克思主义革命家；70年代她被巴西军政投入监狱严刑拷打。最近，作为卢拉的能源部部长，之后又任负责人，她已经成长为一名有能力的管理人，虽然脾气也是暴的出名。她并不是众人眼中卢拉的继承人。但是卢拉也没有太多选择：工党里其他更有名的领导人都陷入了mensalão或其他丑闻中。

当被问及他是否会垂帘听政时，卢拉直言否定。“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要离开了，”他说道，同时还表示他并没有计划参加2014年的竞选。“如果我能帮助迪尔玛当选，而且她表现出色，她就应该再参加下一届选举。”接着，他又说了一句有些矛盾的话。“我是个政治家，我还将继续在政坛上活跃，”他说道。他还开玩笑说，等他卸任以后，他谈论一些复杂的政治问题就可以轻松一些了。“我会从说服工党接受政治改革成为重中之重开始做起。”而在现实中，迪尔玛也许还要在卢拉长期的阴影下执政几年。

由于迪尔玛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幕后进行政治工作，所以无法评判她在聚光灯下的能力。她没有卢拉那种扎根于工会背景以及他在任何情况下谈判能力中的那种自信。这种信念在国内帮助他治理他的政党和盟党。在国外，帮助他确定了巴西参与像联合国安理会这样的对话机构的权利。他始终相信个人外交有其独特的作用。“如果要我给世界各国领导人一个建议的话，那就是：‘不要把政治交给外国处理’。”也许有人会说他高估了政治的可能性。卢拉最严重的失误就是伊朗问题，当时他试图说服内贾德遵守联合国制定的世界核能法。

当迪尔玛试图主持不再被领导人抑制的党派和政府工作时，也许会在不再那么有利得经济条件下感觉到自己缺乏这种决策能力。她可能不会像卢拉一样在审视全球大环境的同时保持心情自在。

迪尔玛执政的政府会是什么样的？媒体报道，据亲近人士透露，迪尔玛计划加紧财政政策。也有预言认为，曾在卢拉第一次竞选时和卢拉竞争得不相上下的Palocci将会担任她的团队负责人。竞争这个职位的还有像mensalão的策划人José Dirceu，他在迪尔玛的参选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9月，他对工党会员说过，虽然卢拉本身“有工党两倍的影响力”，但是自从迪尔玛发布工党计划以来，他就认为在迪尔玛的领导下，工党会变得更加强大。而巴西国家发展银行主席兼政府工业政策决策人很可能会担任财政部部长一职。

接下来就是工党最大的竞选盟党，巴西民主运动党。这个党派是有地区权贵联盟而成，他们对权力地位都有着贪婪的欲望。8月，巴西民主运动党领导人Michel Temer要求党派成员为迪尔玛尽心尽力，一旦迪尔玛当选，他将成为下一任副总统，而他则宣称只要大家努力，“成果的果实”就会让大家一起分享。

迪尔玛的立场只有她最亲近的同僚才知道。她早先的宣讲和发言都将被严厉和期待的重新审视一遍。她之后会选用持紧锁态度的经济学家，还是党派人士，还是相信国家权利能使经济增长的信徒？还是三者皆有之？她计划缩减预算赤字—还是像她党派的许多左翼人士一样，认为经济增长会使得老调的廉洁不再有必要？她会不会为了当选一帆风顺，而采取一些卢拉以前不敢采取的措施，例如，邀请私人企业一同经营巴西过度分散的国有机场？

迪尔玛希望她的前任能够更加大刀破斧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她手中接过的巴西远比卢拉当时接手的要好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卢拉。如果卢拉在刚上任就达到了顶峰，那在他卸任时也是另一个巅峰。他选择了在连任一届后卸任，而不是修改宪法让自己有机会再次连任。Carlos Melo，一位来自圣保罗一所名为Insper的商学院人士评价说，“他是一位受人爱戴的左翼人士，但他不是一个平民主义论者。”“这对于拉美其他国家来说是全新的开始，也是一个很好的范例。”

迪尔玛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