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14] 让过去成为过去

波兰的近代史

让过去成为过去

后1989年欧洲最伟大的知识分子之一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使柏林墙倒塌和共产主义最终解体
087 Books and arts - Poland_s modern history.mp3
Jun 16th 2011 | from the print edition

In Search of Lost Meaning: The New Eastern Europe. By Adam Michnik.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48 pages; $29.95 and £20.95. Buy from Amazon.com, Amazon.co.uk
《查究失去的意义：新东欧》 亚当•米奇尼克著；加州大学出版社，248页；29.95美元和20.95英镑。请从Amazon.com和Amazon.co.uk购买



天鹅绒革命[1]后东欧出现了缺乏一致性的转变：花了50年也没消化的创伤蔓延到了新规则与宿敌并存的世界。亚当•米奇尼克是重要报纸《华沙日报》的编辑，也是知名的东欧知识分子，他的散文集很有影响力，主题就是后共产主义时代的灾难和忧虑，以及东欧的过去所埋下的后共产主义时代灾难和忧虑的根源。
[1] 天鹅绒革命，狭义上是指捷克斯洛伐克于1989年11月（东欧剧变时期）发生的民主化革命。从广义上讲，天鹅绒革命是与暴力革命相对比而来的，指没有经过大规模的暴力冲突就实现了政权更迭，如天鹅绒般平和柔滑，故得名。

作为波兰的持不同政见者，米奇尼克是共产主义最强大的敌人之一。他着手创办了一个媒体帝国，成为后1989年风景中巍峨的存在。他的朋友捷克外长瓦克拉夫•哈维尔称他是“波兰民族知识分子的良心”。这本书的十篇文章最先出现在作者的报纸《华沙日报》上。前四篇是为周年纪念而写的：1980年团结工会的成立，1981年戒严令的强制实施，1989年共产主义的崩溃以及1956年匈牙利注定的暴动。米奇尼克剖析了这四起事件当时的意义以及现在所起的作用，也收录了东欧地区其它国家的一些事件。接下来他转向了现代波兰令人作呕的政治气候，最后是波兰犹太人的历史。

米奇尼克的文化涵养和文字功底都可见一斑。关于波兰文坛巨人，19世纪的亚当•密茨凯维支以及死于2004年的诺贝尔奖得主诗人切斯瓦夫•米沃什，他表现出真知灼见和权威。他把两人的生平和著述编织成引人注目的故事，故事中有困境、有勇气、有尊严、有蔑视。（读着这些故事，）读者迅速被带回了20世纪60年代的华沙，当时在华沙密茨凯维支的讽刺剧《祖父辈的夏娃》表达了对共产主义审查制度的抵抗。

笔者要传达的主要信息是设法促进“不抱幻想的理想主义者”清醒地看待过去。波兰爱国者都是美德的典范，以及迫害布尔什维克的人都是邪恶的象征，对于这样简单的叙述他予以谴责。例如，他突出强调了后1918年波兰第一任总统加布里埃尔•纳鲁托维奇令人震惊的故事。这位睿智而鼓舞人心的工程师生于立陶宛、受瑞士教育，他引发了一场让人扑朔迷离的歇斯底里。因为是国际主义者、是犹太人和共济会会员的傀儡、是无神论者而埋下祸根，这位倒霉的国家首脑上任才5天就被狂热的民族主义分子暗杀了。

对于米奇尼克来说，“排水沟”（他也称之为“化粪池”）的恶臭弥漫于波兰政治，在极端民族主义相互敌对的年代里如此，在战后共产主义政权站在恶毒的立场上对待与德国的和解（卡罗尔•沃泰拉领导下的天主教教会勇敢推动的目标，后来卡罗尔•沃泰拉成为第一个波兰教皇）时亦是如此。他相信在现代政治中还是会如此。其中一个特点就是诽谤的使用。典型地，这些诽谤涉及公众人物与共产党秘密警察实际的或所谓的合作。另一个特点是对圆桌会谈的尖刻谴责，正是圆桌会谈和平结束了共产党的统治。他问道，为什么现在这些都被视为“恶意的阴谋和叛国罪”？

他说，答案就是一种“奇怪的民族虚无主义”，在这种主义看来灾害值得庆祝，胜利该被诋毁。1944年的华沙暴动是波兰历史上最大的灾难之一，比波兰在摧毁邪恶帝国中所起的作用更有新闻价值。“为什么波兰人无法自傲地以高尚而勇敢、明智而理性的形象出现在全世界的眼前？波兰人只能崇尚被击败、被打倒以及被谋杀吗？”

米奇尼克的反共纪录（他18岁时首次入狱，并在狱中度过了6年）让他有权慷慨面对昔日的对手。他认为前共产党人应该是正常的政治家，而不是道德麻风病人。他还认为，良好的行为可以救赎坏的，例如，切斯瓦夫•基茨查克将军在实施戒严令时是安全长官（要为残酷的镇压负责），他以此为将军做辩护，因为几年后他任内政部长时，在圆桌会议上不流血地终结了波兰的共产主义。

或许最有争议的是他称赞波兰最后一任共产党领导人沃伊切赫•雅鲁泽尔斯基将军，因为这位领导人以“令人钦佩的勇气”承担了1981年实施戒严令的责任。米奇尼克认为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那个决定可能是最不糟糕的选择：他认为，重复1956年匈牙利的暴动对波兰来说不会是好事。对在纳粹占领下的耶德瓦布内及战争结束后的凯尔采波兰同胞对犹太人进行的大屠杀，他给出了尖锐透彻的贴切评价。

有些人可能会把现在的米奇尼克看作是建立华沙自由的象征。但在他自己的眼中，他又一次成了持不同政见者：有人对后共产主义阶段的资本主义唯物观有点不太放心，也对爱国主义阵营中报复心重的历史必胜信念抱以深深的同情，这可由卡钦斯基双胞胎（莱赫•卡钦斯基，波兰前总统，在2010年4月一次飞机失事中丧生；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是主要反对党的领导人）身上体现出来。

本书的弱点在于它启示录般的基调。对于一个在讨厌的危机时刻出品的报纸专栏来说，这种基调可以增加读者急于一览的感觉，但事后回想起来就似乎有些过火。当时米奇尼克说，他“失望地”看着“真相与谎言间的界限越来越缺乏清晰度，也越来越被抹杀”。波兰的公开辩论的确可能过热了，但在谴责它时，米奇尼克却是冒着陷入他所哀叹的歇斯底里的风险。

值得记住的是波兰实际上不是由他所批评的人在当家作主，而且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个国家极为成功，有着蓬勃发展的经济、强大的政府以及与邻国的友好关系。甚少有什么事看起来会更好了。米奇尼克问的一个问题是“波兰人为什么这么愤怒？”他对一些同胞病态的不满分析得很有趣，但真正的答案在于很多人（可能是大多数）根本一点都不愤怒。

对于所有其（通常令人不舒服）真知灼见，本书编辑不良，令人沮丧。它缺少日期。而词汇不足也使之逊色。没有经历过近二十年波兰政治曲折的读者需要努力集中精力来掌握谁挥刀砍谁，什么时候以及原因为何。米奇尼克主要是写给波兰读者的，本书说明了这点。许多地方的翻译也是凑合了事。在波兰现代政治的最大丑闻中一个关键的词语是“grupa trzymajaca wladze”。出于某种原因，这个词组被译成“集团购股集团”。它应该是“集团控股机构”。这有很大的差别。作者严谨的选词值得好好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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