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03] 部落日本

2011-12-9 22:14| 发布者: lilywizardry| 查看: 7185| 评论: 12|原作者: nayilus

摘要: 日本珍视的忠诚系统是问题的一部份

榕树专栏

部落日本

日本珍视的忠诚系统是问题的一部份

Dec 3rd 2011 | from the print edition

11月25日备受尊敬的日本外国记者俱乐部分外热闹，现场充满了连串的闪光灯，互相推挤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以及不时响起的叫声：“前面的把头低下！”。自从日本在世界新闻圈子内的重要性开始逐渐式微之后，这样的关注对该俱乐部可说是非常罕见的。这天奥林巴斯（总部东京的光学器材公司）前总裁迈克尔·伍德福德回到日本举行了记者招待会。今年10月他对奥林巴斯总价值13亿美元的几笔可疑交易提出了一些质疑之后遭到公司解雇。他这次招待会的主题一言以蔽之就是企业管理。从表面来看，这个主题一般不会引起记者们的兴趣。但是正如俱乐部指出，就算达赖喇嘛来访也没有吸引过这么大群的记者。

伍德福德在镁光灯下表现自如，他说整件事给他的感觉就好像走入约翰·葛里逊的小说一样[注1]。在10月14日他被董事会解雇，公司收回了分配给他的办公室，住宅以及车子，这位在奥林巴斯打拼了30年的老兵，同时也是日本一流企业总裁中仅有的四位“外人”[注2]之一，被告知坐公交车去机场。美国联邦调查局，英国反严重欺诈办公室和日本当局现在都在调查此事。

他说，现在回头看，最让人心寒的一刻发生在他还是首席执行官的时候，当时他就这些失踪的资金质问董事长菊川刚而没有结果，于是他转而询问另一位董事森久志英，森久似乎也不愿提供信息。伍德福德回忆，当时他问道：“森久先生，你到底是为谁工作的？”，一心以为答案会是奥林巴斯公司。但据说森久的回答是：“迈克尔，我为菊川先生工作，我忠于菊川先生”。

自那之后，菊川，森久和公司的几位监察役[注3]被指控掩盖20世纪90年代几桩巨额证券损失，已从奥林巴斯的董事会辞职。但是其它那些支持他们，丢弃伍德福德的董事们仍然留在董事会中。公司方面坚持伍德福德被解雇是因为他不理解公司的管理风格以及日本文化，而不是因为他的告发行为让公司难堪。

如果每个不理解日本文化的外国人都被解雇的话，日本就剩不下几个“外人”企业家了。每种文化的企业价值观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日本的企业价值观尤其令人费解，原因不仅仅包括众所周知的几点，像是日本企业注重对集体忠心，以年资论薪以及提供长期就业保障。日本公司内部也很顽固地结党连群。正如森久的话所暗示的，对经理和部门的忠心可以盖过对公司的忠心，甚至在这么做有违所有人的长期利益时也是如此。

另一个影响范围远远超出商界之外的问题，在于日本对局外人的观点总是抱有一种普遍的怀疑。3月11日被地震和海啸毁坏的福岛第一核电站的运营商东京电力公司（TEPCO）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最近彭博社的一份报道引用了2009年的公司会议记录，揭露东京电力和其监管机构，经济贸易部当时对于分析此类自然灾害风险的一份科学报告置之不理。该报告内的发现本可能会帮助预防核电站内部的反应堆熔化。核工业内部的关系是非常错乱的。不仅官僚可能会从政府部门空降到公用公司内部任职，而且官商之间偶尔也会靠结亲家来拉近关系。非营利组织－日本董事培训学院的创始者尼古拉斯·贝因斯提出如果在东京电力的董事会内加入更多局外人，不管是独立的核专家，外国人还是女性，都可能会提早敲响警钟。事实上事故发生前东京电力董事会里20位有投票权的董事中有18位来自公司内部。

部落主义同样也扩展到政治界和媒体界，严重闭塞了议题讨论，阻挠了优秀政策，也妨碍了大众对政客问责的能力。日本最大的两个政党成员很坦率地承认他们首先是忠于各自的派别领袖，而不是忠于任何政策。因此当政的日本民主党经常会让人觉得它自己窝里斗要比和反对党斗厉害的多了。

至于媒体，资深记者都会被分配报导政党内的派别权力斗争，而复杂的政策问题则交给一些地位较低的写手负责。主流媒体形成了一个名为记者俱乐部的系统，倾向于鼓励记者和官方的情报源勾结，同时联合密谋让那些制造麻烦的害群之马无法参加记者招待会。财经记者们私下承认在奥林巴斯丑闻初期，他们把伍德福德的故事放在报纸内不起眼的版页上的原因之一是该新闻是由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月刊爆出来的。罪加一等的是，伍德福德居然最先把他的故事透露给了《金融时报》，而不是日经新闻社。

该是革故立新的时候了

在政治上，有一些振奋人心的迹象表明现状正在改变。日本首相野田佳彦决定全力把日本推向自由贸易协议，该协议是和美国及至少其它8个国家在跨太平洋合作框架名下进行的。这个消息引起了很大反应，成为了几年内第一次登上报纸头版的政策新闻。同时，在11月27日，一位爱出风头的前知事[注4]－42岁的桥下彻，给了两个主流政党狠狠一击。桥下成功击败两党共同支持的一个竞选人，拿下大阪市长一职。他的竞选誓言只有一项：就是让大阪府和大阪市联合成一个巨型的大都市地区，以期加强其财政状况，并提高其和东京的政治当局谈判时的地位。

他的吸引力体现了日本政治管理上真实而又无法避免的一面，即选民对于主流政治的耐心，可能最终开始削弱了。不过在一个由传统和忠诚维系的商界内，不管伍德福德怎么激那些职员或股东[注5]，目前来看他们还没有任何呼吁改变的抗议声。

译者注：

1 - John Grisham,约翰·葛里逊,美国律师，畅销小说作家，作品多为法律背景的惊悚小说，著有25本小说，其中7部改编成电影。

2 - gaijin，日文，外人（がいじん），即外国人（がいこくじん，gaikokujin）的简写，泛指一切非日本人，包括日本本土的非日本民族，有时也专指白种人，近来该词被认为带有贬义色彩，在日本国内开始被主要新闻机构弃用，代之以中性的gaikokujin。但西方媒体讨论日本习俗文化时仍习惯于保留使用旧词gaijin。

3 - statutory auditor，一般英语中指公司的外部审计，在日本是专指かんさやく（監査役）。监察役在董事会内占一席之地，理论上代表股东利益负责对公司运作进行监察，发现有侵害股东利益行为时甚至可代表股东控告董事会。日本股份有限公司规定至少要有一名监察役，大型公司则至少要三名。

4 - 知事（ちじ），日本一级行政区“都道府县”的执行总长，源于中国的知县，英语译为governor，桥下彻竞选大阪市市长之前为下文提到的大阪府(Osaka prefecture)知事。

5 - rattle one's cage，谚语，惹某人生气，挑起怒火，通常都是有特殊目的而作，例如让对方出丑，意义接近于中文的“激将”。

感谢译者 nayilus 点击此处阅读双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