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09] 苏联解体

苏联解体

俄罗斯帝国之殇

苏联解体让前苏联国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且其影响持续至今。

Dec 3rd 2011 | from the print edition

血腥的十月革命几个月过后，记者、戏剧评论家亚历山大•库格尔（Alexander Kugel）写道：“垂死挣扎的过程已经开始。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痛苦的一部分而已。布尔什维克为俄罗斯带来了死亡，但如俄罗斯这般巨大的国家不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灭亡。它还在呻吟着。”这一剧痛持续了70年。1991年12月25日，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在电视上宣布放弃他作为苏联最后一位总统的权力。苏联锤子和镰刀的国旗悄无声息地从克里姆林宫降下。随着一声叹息，苏联帝国成为历史。

那年，莫斯科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流血事件；只有三个年轻人在1991年8月发动政变失败时死去。（现在俄罗斯几乎无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也无人歌颂他们所作出的牺牲。）正如德米克里•特列宁（Dmitri Trenin）在其笔调清醒冷静、分析到位的著作——《后帝国：一个欧亚大国的衰落》（Post-Imperium）一书中所写的：苏联的解体“相对和平有序”。情况原本肯定会更糟糕，但苏联的解体却使得其周边国家的内战和种族战争连绵不断，比如高加索、摩尔多瓦以及最严重的塔吉克斯坦。关于死亡人数的估计不一，但人们认为约有20万人死于后苏联时代的冲突中。

美国记者劳伦斯•斯科特•史义兹（Lawrence Scott Sheets）曾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为路透社（Reuters）和国家公共广播台（National Public Radio ，NPR）报道后苏联时代的各种冲突，写下《帝国的碎片》（“8 Pieces of Empire”）一书，这本书充分揭示了“和平有序”这两个词有多“相对“。他的书把读者带到了这些战争之中，这几次战争由于德国的统一和南斯拉夫的分裂而在很大程度上为全世界所忽视了。特列宁和史义兹的书虽然风格和视角不同，但无论如何，这两本书都打上了个人经历的烙印。

特列宁现任卡内基基金会莫斯科中心主任，他是前苏联军官，曾在东德工作过。史义兹现在在南高加索国际危机集团工作，曾于1987年前往苏联学习俄语，但在戈尔巴乔夫发表其最后一次总统讲话不久之前就回国了，希望能成为一名外国通讯记者。他的著作是份关于苏联解体的珍贵史料，记载了那些亲历苏联解体之痛并通常饱受创伤的人们的生活，整本书忠实真相，不带敌意，谦逊而充满同情心。

书名中的“碎片”所指的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四分五裂，还指的是这些饱受离乱之苦的各色众生：列宁格勒一个热爱布尔加柯夫（Bulgakov）、离经叛道的骗子；一名被留在亚美尼亚和土耳其边境一座荒凉的军事站上的俄罗斯军官，守护着一个外国与另一个外国之间的边境，试图向来往的记者们兜售蛇药；年迈的前苏联外交部长爱德华•谢尔德纳泽（Eduard Shevardnadze），在他的帮助下，冷战得到终结，但他却不能阻止一场从他的祖国格鲁吉亚开始的热战，后来，他在20世纪90年代时成为格鲁吉亚的掌权者。

格鲁吉亚——斯大林出生的故乡、“美酒与歌声之乡”，第一个陷入无政府状态。1992年，两个都有艺术背景的黑帮匪徒将一个疯狂的国家主义者拉下总统宝座（总统自己以前是个作家），并以必须保卫用坦克来保护火车为由开进自治的阿布哈兹（Abkhazia）地区。不久之后，一场肮脏的种族战争毁掉了这个前苏联的后院。正如当时一位格鲁吉亚人所说的，这是一场“没有发起者的战争”，它没有计划，没有策略，没有前线，也没有正规军，但却充满了破坏和种族仇恨。

史义兹用各种细节充分表现了这场战争悲剧的荒谬：闷热的月夜中，一群武装的男人等待飞行员将他们以及他们牵着的羊带往阿布哈兹，却自称为“骑士”和“守卫者”。史义兹写道：“他们成群结队，汗如雨下，却表现得像要去参加聚会一样，或是去参加一场烧掉帝国的葬礼。”几个月后当他从阿布哈兹返回时，他所坐的另一架摇摇晃晃的飞机严重超载，飞机上堆满了镀锌的棺材，厕所被幸运的难民挤得水泄不通。

.1993年俄罗斯的干涉导致了格鲁吉亚的失败。但战争留下的伤痕从未被治愈过，部分原因是它的旧创一再被揭开。2008年当俄罗斯在南奥赛梯（South Ossetia）和阿布哈兹袭击急于加入北约的格鲁吉亚时，战争再次爆发，其结果是俄罗斯自己陷入了与车臣（位于高加索山脉北部）的两场同样惨烈的战争。史义兹用这些战争中最令人惊心怵目的一幕结束了这本书：2004年别斯兰（Beslan）一所学校遭到袭击，当时恐怖分子劫持了一千多人作为人质，其中大部分都是孩子。出于最糟糕的苏联传统，别斯兰当局隐瞒了人质的真实数目和恐怖分子的要求，两天后，政府军动用了坦克和燃烧弹突袭了这所学校。史义兹碰到了一些从那个炼狱中出来的人质，他们满身伤痕，污秽不堪，惊恐不安。一个哭泣着的十几岁小男孩试图用史义兹的手机给他死去的妹妹打电话。

史义兹说：“我感觉到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外来者，最坏的是悲剧的目击者，于是，我扔下设备，掉头就走。”写了近20年的关于那些被杀害的人们“有点类似于让自己暴露在辐射中”，他的精神和肉体都遭到创伤。现在史义兹的工作是防止更多冲突的发生。正因为自己的这份工作性质，他在这本书的最后一段中沉重地警告说俄罗斯帝国仍有可能进一步分崩离析。

这个说法也许有些奇怪，因为很多人都在担心俄罗斯的新帝国主义言论。然而正如特列宁令人信服的观点：俄罗斯并非是个新帝国主义的国家，而是一个既缺少远见又缺乏吸引力、还缺少任何扩张都需要的经济和人力资源的后帝国主义国家。由于人口下降（现在俄罗斯人口仅占全球人口的2%）以及相比前苏联不断下降的贸易份额，“俄罗斯帝国已经一去不复返。”特列宁认为俄罗斯的政策是现实的，互动的，这也许只是把他个人的看法加到政府头上，但他在分析里仍忠实于事实。他说，现在俄罗斯其所立足的基础是：没有发展的经济增长，没有民主的资本主义，以及没有国际号召力的大国政策，这一体系无法长期发展。俄罗斯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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