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9.16] 巴基斯坦：洪水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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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过后

洪水渐渐退去，但是它带给巴基斯坦的伤害却需要数年——和一个更好的政府——来平复。

2010年9月16日贾尔瑟达，伊斯兰堡，拉金布尔



直升飞机从狭窄的河堤飞过，飞扬起的漂浮物和洪水飞溅到歇息在河堤上的男人和男孩们身上。他们急冲冲地向前跑着，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叫，但是在螺旋桨巨大的响声中却听不到他们的叫声。六个星期前，暴雨冲垮了印度河的河岸，淹没了位于旁遮普南部拉金布尔的泥墙围着的村庄。那些人的焦虑不是伪装出来的，他们确实在受饿，缺少生活必需品，而且仍然住在洪水边上。

旁遮普省首席部长沙赫巴兹•谢里夫通过直升机开着的门向外扔出一袋食物，然后低下头又举起另一袋。谢里夫先生是巴基斯坦反对党领袖和曾两次担任总理一职的纳瓦兹•谢里夫的弟弟，后者领导的穆斯林联盟（纳瓦兹）控制旁遮普省。自从洪水冲毁数座堤坝后，沙赫巴兹•谢里夫几乎整天都去慰问受灾的人民。他的对手指责他借洪水在政治上获利。这次洪水淹没了巴基斯坦五分之一的地区，受灾人数超过2000万。但是如果更多的官员能像他这样努力工作，该国的受灾情况也许不会如此严重。

Daira Din Panah这个小镇上有一座漂亮的蓝色瓷砖砌成的苏非派圣坛，如今被数公顷潮湿腐烂了的甘蔗围绕。降落于此之后，谢里夫部长激励聚集的人群，承诺将给他们送来九月十一日巴基斯坦的开斋节的礼物。然后他来到镇上的诊所，检查墙壁正在变干，提出看一看X光机是否可以工作，并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医务人员表示祝贺——然后离开该地，到别的地方继续这种类似的例行工作。

干的不错。但是到旁遮普三个洪水泛滥的地区慰问却突出了巨大的焦虑。首先，洪水带来的损害巨大。也许旁遮普省五分之一的棉花和甘蔗受灾，这些作物本来定于10月收割。没人知道何时饱受洪水浸没的田地才能再次耕作。巴基斯坦全国大约两百万房屋受损或被毁坏，这其中一百一十万间在信德省，最恶劣的洪水仍在那里逗留。超过5000千米（3000英里）的公路和7000所学校受损。两千多万头牲畜溺死。



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预计在未来六个月向六百万巴基斯坦人提供食物。世界卫生组织预计会发生一百五十万例腹泻。优素福•拉扎•吉拉尼，由巴基斯坦人民党领导的联合执政的联邦政府的总理，认为经济损失为四百三十亿美元，尽管几乎没人认为这个数字可靠。世界银行准备进行更严谨的估算。

没有一个政府能解决好这样一场灾难，但巴基斯坦政府是罕见的无能。旁遮普是该国最富有也是人口最多的省，但是根据省赈灾委员会会长Khalid Sherdil所说，政府只拨给该省六百万美元作为赈灾费用。据说，旁遮普五十多万间房屋受损，但是政府只能提供三万顶帐篷。该省首席部长表示他除了在泥泞的前线领导之外别无选择，因为他的地方官员们——这些在英国殖民时建造的南亚公共服务体系中的管理者们——在其他方面不能信赖。洪水八月底袭击旁遮普，在北部斯瓦特地区遭遇暴洪后（1800多死亡的人中大部分在那里遇难），谢里夫先生已经把旁遮普省受灾最严重的六个地区的两位领导撤职。而且他还这样批评其他人道：“我发现他们的智力都低于常人。”

中央政府也在挣扎努力。尽管最近它把很多责任转交给了省级政府，它资源雄厚，这还是使它在洪水来临时起领导作用。但是它却行动迟缓。去年斯瓦特地区的三百万人民因战斗而无家可归，在美国的帮助下国家灾难管理局成立了。但该局只有几十名人员，电脑数量更少。而从政府呼吁紧急救援的努力来看，该机构并不受重视。

巴基斯坦总统扎尔达里，因在灾难发生几天后乘直升机去他在法国的庄园而备受责难。他是巴基斯坦人民党领袖，其妻子是被暗杀身亡的前领导人贝娜姬•布托，他名声不好，被指腐败（尚未证实）。但是据称，吉拉尼那些高明的支持者也试图在这方面与其一决高下。所以，尽管内外受困，巴基斯坦的领导者们不得不丢脸保证不会让筹集的捐款被盗。吉拉尼先生，这位曾一度被很多人认为可以平衡因扎尔达里引起的分歧的领袖，名誉也受到损失。据报道，他同记者们前往的难民营中至少有两个是像波将金舰那样的条件恶劣不堪，完全是为了他的方便而建。

洪水过后，领导头疼

外国捐助者对此次灾难的反应也很迟缓，因为受灾情况公布得比较慢，还可能因为死亡人数相对比较少。但是世界银行和亚洲发展银行已经承诺了三十亿美元的软贷款。美国和沙特阿拉伯也分别表示要捐出两亿五千万美元和一亿零六百万美元。下个月，焦急的好心人们将举行一个捐款聚会，届时应该会有更多捐助，主要是西方国家和阿拉伯国家，即“民主巴基斯坦的朋友们”。

本周，巴政府开始向两百万受灾家庭每家发放含两万卢比现金（约二百三十美元）的特别签帐卡，以此缓解灾情。此项措施曾于去年试用于斯瓦特地区，十分有效。但是和救援行动一样，它一定满足不了如此众多受灾家庭的需求。受损害最大的很可能是巴基斯坦人民党。因为洪水地区多位于其管辖的旁遮普南部和信德省巴基斯坦人民党领导的信德省政府曾得到过对即将到来的洪水做出的最清晰的警告，但他们令人惋惜的应对错舍可能沉重打击巴基斯坦执政党。

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KP）——以前叫做西北边境省——的领导者可能也名誉受损了。洪灾是从那里开始的。由人民民族党（ANP）领导的KP联合政府，事实上被认为一段时间应急不错。这是对他们从人质危机中得到的教训的检验，但是也达不到人们的期望。受腐败和骚乱困扰，它对管辖范围多数地区控制松散，特别是某些军队和一支以伊斯兰联盟为靠山的叫做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松散的部落互相争夺的地区。那些武装人员暗杀了很多ANP成员，包括今年七月暗杀了信息部部长的独子。

这些圣战分子吃的不错，尽管如今伊斯兰救援人员已经不如2005年在克什米尔地区发生毁灭性大地震时那么积极勤奋了，因为政府已采取措施阻止他们的行动。还因为克什米尔相对并没太受洪灾影响。克什米尔是一个重要的圣战非政府组织达瓦慈善会的基地，该组织是致力于在分裂地区属印度负责的部分战斗的军事组织的分支。.

然而，随着这支军队的解散，塔利班占得先机。据说他们在默赫曼德，一个接近巴基斯坦—阿富汗边境的部落地区重新组织起来，这支军队称它占领了该区域。这可能降低了对比邻的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地区袭击的机会，该地区是塔利班主要的防御阵地，美国一直督促巴基斯坦派军队攻击该地区，而后者并不乐意。同时，在恐怖袭击活动相对较少这段时期过后，几个巴城市最近几个星期正遭受宗派暴乱的侵扰。9月3日，在基达市发生的针对什叶派穆斯林的袭击中，73人丧生，当时他们正与巴勒斯坦人民一起游行表示团结。

在巴基斯坦所有主要相关方面中，只有军队在此次灾难发生后有力地发挥了作用。他们带来了民用力量缺少的船只和直升机，解救出上万受困人民，发放了很多政府的救助物品。七万多支部队全心全意投入到救援行动中。“帮助民间力量是军队的责任，”军队的新闻首席发言人阿塔-阿巴斯少将说。“这是应该做的。”多亏了他们。再次设想军队声称是巴基斯坦拥有第三方的预算，也是正确的啊。

无论如何，军队如此行动对自身毫无害处，倒是重新树立因上一任独裁者穆沙拉夫2008年下台前混乱结局而玷污的军队形象。军队救援卡车外面挂着“巴基斯坦军队与人民在一起”的标语，当他们穿越人头攒动的信德省省会卡拉奇和旁遮普省省会拉赫尔时，人们投以尊敬的目光。谣言称他们为达到最佳效果绕城环行了两三次之多。

在这样一个历史大多数时期都被军阀统治的国家里，任何不安都会引起有关军队的谣言，如今这些谣言来自国外。PPP的合作伙伴之一总部位于卡拉奇的主要政党巴基斯坦统一民族运动党的领袖阿尔塔夫•侯赛因，就制造了一个谣言。因在巴基斯坦被指控犯下多桩罪行，他目前在伦敦逃亡。在那里，他呼吁“任何爱国的将军”都应该采取“类似军事-法律行动”以对抗腐败。

根据旁遮普省首席部长所讲，很多军队官员都渴望进行干预；军方总司令卡亚尼却表示反对。谢里夫先生同时表示了对受洪灾地区的两个担忧：深感不满的灾民可能会变成伊斯兰武装分子，他们在旁遮普南部地区建立基地，或者他们可能发动起义。“如果我们工作不到位，不与他们达成和解继续前进，这个地区的人们很可能跑到拉合尔去，并不会饶恕特权阶级”。他说道。

巴基斯坦人当然一肚子抱怨之情。，根据一项统计显示，2003年到2010年间几乎有三万一千人丧生于与圣战有关的暴力中，包括大概一万名平民。部分因这些暴乱引起的三年经济困难造成了更大范围的伤害。经济增长放缓，从2000年中期的平均7%下降到去年的4.4%。作为巴基斯坦的工业支柱的旁遮普省很多重要的纺织厂被封存了。国际需求的减少和电力的严重不足和其他方面的低效率也使得巴基斯坦越来越难以在低消耗市场上竞争。在拉哈尔举办的一个老朋友一起庆祝开斋节的聚会上，所有年轻的专业人士已经移民去了美国、欧洲或者迪拜，半数并未到场。在场的大多数也计划移民离去。

接踵而来的麻烦

可怜的巴基斯坦人民处境艰难痛苦。据估计，失业率已上升到15%左右，而目前为13%的膨胀率最近三年几乎不可能下降到个位数字。这大大削弱了穆沙拉夫执政时取得的进步。根据世界银行统计，当时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巴基斯坦人由34.5%下降到17%。据报道，在旁遮普北部的Mianwali地区，袋装面粉的价钱与洪水袭来前相比涨了两倍。那些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根本就没有钱了。数千名本来就没有土地在国有河床上建起棚户的农民，现在更是一无所有。

在KP靠近金地河的贾尔瑟达，有一个叫Fakirabad Majoki的小村庄，穆罕默德•贾米勒和妻子及五个孩子住在帐篷里，旁边是一堆碎石，那里曾是他们的家。凶猛的洪水冲毁了这个村庄，毁掉了200多间房屋。贾米勒凌晨三点他醒来，洪水涌到他家前门。他救了全家和自己——三个邻居却在那晚淹死了——但是他们的水牛和其他一些财产却幸免于难。他说他们从当地好心人那儿而不是从政府那儿得到了食物。



政府任他们流离失所

这应该可以揭示到得不到政府帮助的穷苦百姓总是那么乐观豁达。这也是为什么巴基斯坦统治通知不妥却没造成更加恶劣纷乱局面的主要原因。如果圣战组织在那些洪水肆虐之地招募不到加入的人，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他们可能是唯一能提供救济品和工作的组织了。确实，在信德和旁遮普省一些地方情况早就如此了。

前景黯淡但是不会动乱

看起来无论是政府还是掌管国家安全的将军们都没有因此种前景受到很大影响。军队以前和激进分子合作命令他们与印度战斗，现在不那么认真了。军队在对抗塔利班的战斗中损失了三千多人，进入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杰哈德分子也少了。但是它害怕镇压伊斯兰教主义者而冒犯保守派，也害怕由此可能引起的骚乱。所以既然军队并不是杰哈德分子的目标，它就认为没必要采取更多的行动。这可以解释它为什么不愿意进攻北瓦济里斯坦，因为那里被一个阿富汗杰哈德分子Sirajuddin Haqqani控制（这个人时而也是军队的伙伴）。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不怎么受巴基斯坦主流乌尔都媒体辱骂的宗教帮派大多在军队的雷达监视之下。

这个坏信息鼓动更多针对什叶派游行队伍和艾哈迈德派教清真寺发动的炸弹袭击。但是原教旨主义者不可能控制这个巴基斯坦；永远也不可能。它们的伊斯兰政治团体得到的支持太少。激进分子内部分裂，追随者更少了。其他热门的新兴势力也不见得可能。其实，更明显的危险是巴基斯坦人民似乎越来越憎恶联合力量了。

这个根据地区、宗派、 种族的不同而划分的国家一直都在不断进步。但是因为不停出现的危机，很多工作都没完成。布托夫人在结束长期的流亡生活回国不久即被暗杀，这个国家失去了他们唯一一位国民领袖。在备受质疑的扎尔达里的领导下，她的党派比一些人预想的要更团结，但是政府糟糕的表现又因为洪灾而恶化，使得其前景黯淡。ANP前景也同样不光明。而无论信德省还是KP都没有其他可选择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团体。

如果这些党派真有灭亡的一天，那很可能是因为出现了过低的投票率和一大堆独立政治家，这将进一步削弱巴基斯坦的民主。但可能帮了巴第二大党PML的忙，重新夺得大权，其控制的旁遮普中部城市地区这次幸免于难。其领袖纳瓦兹•谢列夫，1999年曾被穆沙拉夫先生打败，最近一次宪法修订案允许他可以第三次担任总理。他确实比扎尔达里受爱戴。但是他的政党在旁遮普也在失去优势，其他地方几乎得不到什么支持。这使得他们很难打破地区一致，而要想统治这个巴基斯坦。这一点越来越重要。

行政的减弱是另一种形式的分裂。由于穆沙拉夫引起的权力移交，行政力的削弱被加速了，使得行政区被民选市长而非官员控制。这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巴基斯坦人口太多了，只由省级或联邦政府代表人民并不合理。仅旁遮普就有八千万人口。但是这种改革进行起来并不太坦率，因为它既要保证穆沙拉夫的支持者赢得权利，要罔顾其他省级权利机构的地址，并且还滥用他们的权利。一旦民主得到重建，这些政客便抛弃了这种政策，使得巴基斯坦各地区陷入杂乱无章的状态。

在KP和巴鲁吉斯坦，那儿因为种族问题本来就发生了战争，人们认为地方官员的离开使得叛乱分子可以进入，所以公共服务多少恢复了些。在旁遮普和信德，这个问题引起政治争论。在旁遮普，谢里夫不是babus（印度语，好像是企业）的朋友，但是又讨厌该省以前那些民选市长，他们忠实于党内亲穆沙拉夫的分裂派系。在信德，MQM支持改革，这使得他们可以控制卡拉奇市和海得拉巴这些富有的城市，而PPP则反对改革。这些省的区域如今由临时的官员控制，同已经消失的前任相比，他们责任类似，拥有的权利却少了。于是政府给数百万巴基斯坦人服务前所未有的糟糕。

为了扭转这种颓势，巴基斯坦需要更完善的行政机构和权利利用，需要更好的教育水平，可能也需要一场土地改革。最紧迫的需要是政治权利的重新平衡，如果不能这么做的话这个政府将会令人民失望，当然还得加上强劲的经济增长来提供就业机会。此外，伴随其人口增长——根据联合国的预测，2050年巴人口将达到三亿三千五百万——该国可能更加难以统治。可能导致今年的暴雨气候变化也会使情况进一步恶化。如果不行言中，本来因干旱和洪水肆虐而备受打击的巴农民群体处境就更加困难。

军队统治期间，经济总能重新活跃起来。但是将军们却不能让国家保持稳定。穆沙拉夫的统治就是很好的证明。通过迫害对手、重新改订宪法，他的夺权行为合法化了，也损害了每个重要的季后。他在议会兼职，恐吓最高法院，使得政治对手流亡在外，破坏官僚机构——耽误军队的形象。这些都是今天巴基斯坦局面一团糟的原因。

他在军队的继任者军方总司令卡亚尼，似乎确实能理解这一切。他重塑了军队的名声，特别是再次点燃反对塔利班的运动，而且他也没表现出对权力的渴望。但是他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在行政领域胡闹。扎尔达里试图把军队间谍安排在政府控制下，并同印度建立一个更和平的外交关系，但是卡亚尼却阻碍这些尝试。这么做其实都不利于把急死他。另外，尽管该国政客深感遗憾，他们能否有机会改过自新最好留给选民来决定。只要政府不受阻挠，两年后将由一场大选。让我们为巴基斯坦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