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31] 老虎的困局

就像过去30年的绝大多数时间，2012年将因亚洲的全球经济份额不断增长的统计证据和象征着西方国家的相对衰落而被强调。2008年的金融危机，以及随之而来的2011年的各种各样的骚动——美国债务上限的失败、欧元区无休止的争吵、西方国家首都的街头暴乱——似乎标志着临界点到来。亚洲崛起的速度快的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在亚洲，很多人会对此幸灾乐祸，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10多年前，亚洲国家不得不忍受西方对于亚洲“裙带资本主义”失败的训诫。且在90年代末期强加于陷入困境的亚洲经济体的严酷救济政策，现在看起来就是对美国和欧洲也是一剂猛药。然而，清醒的亚洲国家的政策制定者仍在忧虑。在短期内，他们知道亚洲将受到西方世界另一个严重的经济衰退的强烈冲击。从长远来看，他们怀疑发展中的亚洲经济体是否会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他们的短期忧虑看起来似乎有些夸大了。在2011年9月，亚洲发展银行仍然预期，2012年除日本外的亚洲经济体的经济增长率将放缓到7.5%。而且，对于一些更大的经济体，经济放缓是受欢迎的。尤其是中国，事实上可能会从中获益。外部需求的低迷，将有助于政府的经济降温政策，且外部需求降低到了一定程度将反映为商品价格的降低，缓解通货膨胀的压力。

然而，像这样的经济减速将使亚洲经济体面临严重的危险。中国政府将不会冒着通货膨胀率恶化的风险，像应对2008年危机时所做的一样推出另一个巨额经济刺激计划。从那以后，他们付出所有的努力以调整经济结构，使之更依赖国内消费，但向西方国家出口占总需求的比例仍相当大。对于剩下的亚洲国家，中国已经成为一个愈发重要的市场——印度、韩国和东盟最大的贸易伙伴。然而，对于很多国家，大部分出口到中国的都是他们从西方进口的制成品的全球供应链的一部分。

短期内容易受西方经济困境的伤害是亚洲国家所面临的长期困境的征兆：很多亚洲国家面临经济转型的失败，希望经济增长从依靠自然资源和廉价劳动力转变为依靠更高的生产率。随着工资的增长，制造业的厂商发现他们无法在出口市场上与其他地区的低成本厂商竞争；但又发现他们的高附加值产品落后于先进经济体。这就是中等收入陷阱——我们可以看到，比如南非和巴西已经在世界银行定义的“中等收入”国家（以2010年的汇率衡量，人均国民收入约1000美元至12000美元）行列苦苦挣扎数十年而不得寸进。

亚洲有过去半个世纪最引人注目的跨越这个陷阱的例子：日本，之后是台湾、韩国、新加坡和香港。但是对于仍然处于中等收入行列的绝大部分亚洲国家，跨越陷阱可能并不那么容易。亚洲发展银行发布了一份极具启发性的报告（“亚洲 2050：实现“亚洲世纪”），把中等收入国家分为两类。一类是以中国和印度为首，占据亚洲77%的人口和51%的GDP，由增长迅速的追赶型经济体组成。另一类则由占据亚洲18%的人口，但仅6%的GDP，增长速度缓慢或者适度的，但增长意愿强烈的经济体组成。

亚洲发展银行（ADB）声称一些处于第二类的国家，如斯里兰卡和菲律宾，“已经显现进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迹象”。但是，即使“追赶者们”也易受困于中等收入陷阱。工资水平和其他成本的不断高涨，使得中国的出口商受到孟加拉国和越南相关行业的低成本竞争冲击。与中国和东亚其他依靠劳动密集型产业拉动经济增长的国家不同，印度经济更依赖于内需和服务业的增长。对于那些印度的乐天派，不幸的是，世界上不曾有哪个国家以这种模式强行跃入发达国家的行列。

亚行（ADB）的报告并非为了强调亚洲国家注定要落入中等收入陷阱，而是为了强调对经济线性增长的预期面临着巨大的风险。最明显的则是遍布亚洲的未解决主权领土争端可能带来的冲突。然而，亚行（ADB）还援引了“最近政府治理水平降低和腐败上升的不良趋势”对经济增长的不利影响。

亚行的报告对亚洲的未来给出了两种假定。一是“亚洲世纪”，假设经济或多或少地不间断增长。在这种情况下（见图表），到2050年，亚洲的全球经济份额将超过50%。在另一个更悲观的“中等收入陷阱”情境中，亚洲的全球经济份额将不足三分之一。为了达成前一个结果，亚洲各国政府现在需要做出艰难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