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经济学人》 年逾耄耋,风采依旧 罗兰•伯德,1933年开始为《经济学人》撰稿,1978年退休,时任财务总监。现年92岁。我们请他回忆了那段遥远的岁月,当时的《经济学人》虽然已有90余岁的刊龄,但仍是伦敦一份无足轻重的小周刊,发行量不及今天的1%。 我从1933年开始成为《经济学人》的一员,当周《经济学人》(见上图)的主题是钱是“很好赚的”,“舒适”也是当时的热词之一。在那个遥远的年代,我们的读者尚不足千人,其中有一小部分是金融市场研究员,封面上稀松平常的标题(也许现在应该叫头版更合适一些)似乎是满足了他们的阅读需求,其他的读者就要翻阅里面的文章,看看主编沃尔特•雷顿或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所写的真知灼句。 沃尔特•雷顿在温斯顿•丘吉尔的麾下效力,是一战期间声名显赫的官员,他于1922年被以《经济学人》创始人詹姆士•威尔逊的遗孤名义创立的基金会任命为经济学人主编。此后的几年间,他四处筹资购买《经济学人》的股权,但是遭到暴发户布兰登•布兰肯的讨价还价。布兰肯是丘吉尔面前的红人,当时刚刚买下了《金融时事》,于1941-1945年任丘吉尔的信息部长。还价的结果是版权共同所有,由雷顿做主编。 阿诺德•汤因比从上世纪20年代开始加入《经济学人》的创作队伍。虽然当时正忙于创作长篇巨著《历史研究》,但他一直坚持为《经济学人》写社论。汤因比不是挑剔,而是龟毛,连有些阿拉伯人名中的引号位置这样的小细节他都不放过。雷顿当时兼任《新闻纪事报》和《经济学人》的主编,一面要处理《新闻世纪报》出现的种种问题,一面要想方设法扶持《经济学人》。有的时候他会留下这样的字条:“大局已定,曙光在前。” 当时的《经济学人》有点简易作坊的性质,只有五六个所谓“全职的”编辑人员,他们工作时间都有限,要以外面的带薪工作的时间为准。只有到周一下午,投稿人和编辑人员都参与周计划的起草,这个数字才会增加到十多个。社论的页数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各公司会议的次数。广告收入对维持出版社的独立运营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90多年前,本刊最著名的主编沃尔特•白芝浩论证了这一观点,白芝浩同时也是宪法的作者之一。但是报导公司会议只是广告的一种低级形式,只对想满足老板虚荣心或者想敲诈勒索的人才有效。当时我们没有想到广告会有像今天这么大的作用。 卡克斯顿的继承人 穿过舰队街,走过约翰逊博士的府宅,就是各家印刷厂。艾尔&斯普提斯伍德出版社是为数不多的非大学圣经出版社,其出版物在业内就算称不上是令人尊敬的,也是相当有威信的。我们十分感激本尼先生,他是一名出色地排字工头,总会默默地将那些力不胜任的庸庸碌碌之辈剔除编辑队伍。时不时会有人对手写文稿怨声载道,当时我们对编辑打字机还闻所未闻。道格拉斯•杰伊对此更是一窍不通,不过仅是对此而已,1947年他当上了工党内阁大臣。 周四深夜,手稿会送到出版社出版,这是条不成文的规定。稿子上密密麻麻满是雷顿的修改。格雷厄姆•休顿还特意为此写了一首嵌名打油诗,诗名叫做《异国编者》,结尾是这样写的: 有个人的连上帝写的文章都敢改,这个人就是 沃尔特爵士 在那个工党统治的年代,编辑人员是很少能进到印刷间的,但有时候印刷职工会会长会网开一面,让我们进去瞧瞧。印刷间的场景让我们不由得想起卡克斯顿印刷。16块厚重的自动供墨铅字板陈列于一张平板之上,平板印刷由此得名。然后由一个充气章鱼形状的精巧装置把一张4英寸*3英寸(1.2米*0.9米)的纸张平铺在铅字板上,滚筒在纸上滚过,油墨便印到了纸上,再由这个章鱼装置把印好的纸收起,在纸张的另一面重复这个步骤,印好32张就可以装订了,当时报刊的印刷标准是64页。我们这不足千份的报纸要印到周五才能印好。有一段时间,部分报纸要印在薄薄的空邮纸上,那就要花费更长的时间。 当年的罗兰·伯德 据估计轮转印刷机起印额度是六七千份,当时我们的发行量勉强能达到这个数字。这种新的印刷方式给《经济学人》带来了一场巨变。标题采用了古哥特式字体;副标题(如“每周金融时代”等)从1934年1月起不再使用。1937年,受到休顿的启发,《经济学人》开始采用暗蓝色的封面背景,大标题处用白字红底,头版是一串引人注目的文章标题,金融市场也不再是我们关注的焦点。 这些变动还有艾瑞克•吉尔独创的perpetua字体及简洁明快的版面编排一直为后来的管理者和主编们沿用,并增添了更为丰富的内容,读者群日益壮大,一直达到今天的规模。1943年正值二战期间,沉闷的气氛让我们的百周年庆宴变成了一次警宴,没有些许喜气。宴上大臣部长们对直言不讳的社论深表不满,英格兰银行行长仍为《经济学人》对金融市场的“背叛”震惊不已。 《经济学人》能得以出版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副主编唐纳德•泰尔曼(1956-1965年任主编)和芭芭拉•沃德为本刊历尽心血,赶写社论、处理好本周的事宜再去忙《周日观察家》那一摊子事。芭芭拉后来成为了一名享誉全球的经济学家。 到1945年二战结束之际,《经济学人》的发行量又有所增加,杰弗里•克劳瑟重新回到了主编位置。《经济学人》进入了创作的巅峰时期,并招募了真正意义上的全职编辑。一种公司社论悄然兴起,这是在克劳瑟领导下的一种普遍创作潮流,并不是像某些人所说的迫于大公司的压力而写的。克劳瑟能即兴创作出一篇800余字的手稿,蝇头小楷,字迹隽秀,每周都制定出一系列的政策,为其它各家报纸所不能比。他的文章诙谐幽默,曾称战后英国财政大臣休•多尔顿“倒了全球人的胃口”。 如今的罗兰·伯德 发行量稳步上升,尤其是在美国,1974年的发行量达到了10万份。当时有人对发行经理承诺(或者只是暗示了一下?),如果达到了这个数字,就送他一辆劳斯莱斯。唉,可惜他食言了。不过《经济学人》打败了一向难缠的左派竞争对手《新政治家》,又向成功迈进了一步。 通信革命也许是继两次世界大战和世界经济政治巨变之后,意义最为深远的事件。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还没有航空邮件。内陆电话通讯技术尚不成熟,更不用提海外通讯了,就算有,也是极为昂贵极不可靠的。《经济学人》不舍得使用昂贵的电缆通讯,靠邮寄的方式收集题材。不过当时也有些见证奇迹的时刻发生。1937年的一天下午4点钟,印刷厂接到了一份棘手的700字文稿,需要发到伦敦北郊海格特公墓那边校对。这份文稿于当晚9:30送达海格特公墓,修改完毕后赶在海格特邮局最后一次收件(凌晨半点)之前寄出,修订稿于第二天上午9:30重新回到印刷厂的办公桌上。在今天,一封电子邮件就可以解决问题,要是让英国皇家邮政来办的话,可有得等了。。。。。。 在这个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不了解信息技术是不行的。“学一门新语言为时已晚”,这句话被歪歪扭扭地印在纸上。在20世纪30年代初,纸张是一种受严格控制的商品。办公室经理韦博掌管着包括曲别针在内的贵重物品,他的出生证明上写他是爱德华•马弗京的后裔,但我们只叫他韦博。有一次韦博不满地对我说:“你昨天居然用了两张纸。” 如今,仿佛只有出版物印刷和装订的时候才会用到纸张,从编辑到成稿的所有步骤都可以通过键盘来完成。随后再按几个按钮,世界各地的七家印刷厂都会受到配有精美彩页的文稿,内容完全相同。这一切都是手握羽毛笔的撰稿人们无法想象的。《经济学人》不用再为如何尽快送达文稿而发愁了,凭借现在的高端技术,文稿可以转瞬及至。不过有人希望信号在传输过程中,不要在空中被谁劫持了才好。原始的铸字排版和凸版印刷早已被电镀印刷所取代,20世纪70年代时一名叫做伊安•特拉福德的总经理率先使用这种技术,《经济学人》紧随其后。电镀印刷随后又被胶印所取代,现代的胶印技术印刷效果极好。 何去何从 《经济学人》今天的资产,即通胀准备金,是上世纪30年代为此奋斗的人想象不到的。到20年代末,雷顿和布兰肯的版权之争终于告一段落时,《经济学人》的价格被他们哄抬到10万英镑,当时的10万英镑相当于今天的近400万英镑。当时有人说,《经济学人》一直都有赚头,不过那个数字跟今天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更为重要的是,《金融时事》(现《金融时报》,《金融时事》于1945年在布兰肯手中夭折)虽然是《经济学人》的股东,但只有表决权,没有掌控权。这使《经济学人》固有的超然品质一直传承至今,尽管中间有过一次小波折,不过好在人们早已遗忘了此事。 可能有人会问,《经济学人》是否会在新世纪继续沿用其长久以来的风格。对此我只想说明两点。第一,《经济学人》编纂自主,这是当年雷顿与布兰肯达成的一致。没有这个前提,《经济学人》只不过是一份普通的报纸;第二,想动摇《经济学人》的基石,无异于精卫衔石。 能为《经济学人》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伴随这份报纸从兴办到兴旺,见证他从学步小儿成长为世界巨人,是我莫大的欢乐。没有几家报纸具有这般的国际影响力,为什么《经济学人》独领风骚?恐怕很多人都想问这个问题。伴《经济学人》从30年代走到70年代,我认为,其成功的秘诀就是,无论取得多么耀眼的成就,从未有过丝毫的懈怠。在这里祝贺《经济学人》的发行量超过100万份,这回发行经理该得到一架私人飞机作奖励了吧。祝《经济学人》集团的全体员工身体健康。在过去,“集团”对我们来说也就意味着十几个人。 (编者寄语:请《经济学人》的每一代接班人谨记,你们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上。) 注: 空邮纸:轻身高级书写用纸,多用破布造成,质地结实。常用作航空邮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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