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04] 拉克希米上尉

2012-8-4 10:14| 发布者: migmig| 查看: 10655| 评论: 12|原作者: nayilus

摘要: 拉克希米·萨加尔（“拉克希米上尉”），医生兼印度独立斗士，于7月23日逝世，享年97岁

拉克希米上尉

拉克希米·萨加尔（“拉克希米上尉”），医生兼印度独立斗士，于7月23日逝世，享年97岁

Aug 4th 2012 | from the print edition

在印度北部工业城市坎普尔一间作为诊所的简陋租凭房内，拉克希米·萨加尔来回地走动着，动作轻快敏捷，让她的病人能够完全安心把自己交付在她的手中。她的手指轻盈但又稳固，时而按在孕妇隆起的小腹上，时而搭在手腕上把脉，时而触摸着伤口。她的妹妹说她一直都具有让人安心的能力。在1971年的西孟加拉邦内，这双手曾按摩过孟加拉国难民骨瘦如柴的双腿，在1984年12月的博帕尔市，这双手曾安抚过化工厂爆炸受害者痛苦的双眼。

这双手也知道怎么使用转轮手枪，怎么为手榴弹装填火药，怎么为汤普森冲锋枪换弹夹，以及怎么用剑。没有人的手比这双手更为灵巧，也没有人的手比这双手更为冷酷，因为拉克希米医生和男人们一起接受过成为杀人机器的训练。1935年到1945年之间，在新加坡和缅甸的丛林中，她统率着一支刚成立的印度国民军[注1]，试图推翻英属印度政府。由独立领袖苏巴斯·钱德拉·鲍斯[注2]（Subhas Chandra Bose，文首照片中站在拉克希米·萨加尔左边）建立的詹西女王团是当时亚洲第一支完全由女兵组成的团。该团是以1857年第一次印度独立战争[注3]中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女英雄命名的。詹西女王是一位寡妇，在起义中她将自己的莎丽服剪开，重新缝制成裤子，让她可以驱马踏上战场。拉克希米医生和詹西女王一样，是个很早就嫁人了的富家假小子，会骑马能开车，且迫不及待将自己那些外国裁制的裙子扔到民族主义的大火之中。对于这样的她来说，詹西女王是个不可抵挡的模范。

鲍斯也同样地不可抵挡。1928年拉克希米被活动家母亲带到加尔各答的国大党党会上，在那里她第一次看到了这位“内塔吉”（印地语“尊敬的领袖”），那年她才14岁。在大会上鲍斯身披军衣，在他的国大党志愿者队伍前方迈步，英勇中带着一点叛逆，他那猫头鹰般的圆眼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15年之后，拉克希米和新的爱人一起逃到新加坡，他们在那里设立起一间为印度外来工人服务的免费诊所，在新加坡她再次遇见了鲍斯。鲍斯说服她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招收印度侨民妇女加入他们的事业：和日本联盟，通过缅甸入侵印度，夺下首都。鲍斯封她为上校，不过人们却一直以“上尉”称呼她。她是个优秀的歌手，当时已录制了印度的军歌《向德里前进》。

在马德拉斯土生土长的她，轻柔的声音中依然带着泰米尔语的欢快。她并不害怕炎热，但在那之前却从未经历过贫困。连续好几天穿着同一件沾满汗水的军服对她是一种折磨。但就算这样她还是能展露出几乎可说是时髦的形象，戴着漂亮的墨镜行着军礼。她统率的部队军人大多是来自马来亚橡胶园的单身少女，刚刚踏出闺房，腼腆又喜欢傻笑。她们都经历了严格的训练，但对于她们来说非常失望的是，她们是以护士，而不是战士的身份被派上战场。鲍斯的作战最后在1945年的春天告终，他们在季风带来的暴雨中通过缅甸丛林撤退，一共在丛林里呆了23天。鲍斯体贴地带领着他的女兵们，在丛林里，拉克希米上尉再一次当起了医生，护理着为鲍斯严重溃烂的双脚。

自由女性之梦

后来回顾那段时光，拉克希米医生觉得整场自由斗争完全迷失了方向。印度的分裂是一个巨大的灾难，而现代人对金钱的追逐摧毁了灾难中残留下的所有一切。直率而实际的她否定了自己对于独立的印度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作为鲍斯那短暂的自由印度临时政府内阁里唯一的女性，她希望可以废除童婚、嫁妆和寡妇不得再婚这些条规。她希望所有的女性都可以和她一样获得机会：受教育，愿意的话可以自立，可以在婚姻上做出选择。除此之外，她希望能终结印度所有的社会分化：无论是贫富之间、男女之间、种姓之间还是宗教之间的分化。任何人需要帮助时她都会带上衣服和药物赶往，不管他们来自哪个部落，或是信仰什么宗教。1984年英迪拉·甘地（Indira Gandhi）被锡克族卫士刺杀之后，她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挡在自己街道的锡克店主面前救下了他们[注4]。1992年阿约提亚清真寺被摧毁后，她言辞批评了载歌载舞庆祝的印度教邻居[注5]。

年轻的时候，她读了埃德加·斯诺（Edgar Snow）的《西行漫记》，并和印度最早的女共产党员们彻夜长谈，这些经历让她开始相信共产主义。1972年，在她的女儿苏波哈希里（Subhashini）的鼓励下，她加入了印度共产党的马克思主义分支，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内塔吉的斗争精神依然感动着她，而希望能建立一个平等印度的渴望依然在她心中燃烧，于是她开始从政，在其政治生涯的顶点曾一度被选入上议院。2002年，87岁高龄的她成为四个左翼政党共同推选的总统候选人，她竞选的主题只有一个：统一团结的印度。在那次大选中她被彻底击败，但这并不重要。她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同样重要的是，在竞选中她没有忽略任何一位病人，因为她首先是一个医生。

直到7月心脏病把她带走的那一天为止，每天早晨9点她都会来到诊所。因为她几乎不收费，所有来看诊的病人数量总是超出她所能看的范围。每天诊所开放前，她会亲自清扫诊所前方的马路，扫清邻居从窗户里丢出来的垃圾。更低种姓的人本可以为她做这件事。但这是她用自己的双手所做的一个小小表示，这代表着她希望中印度的样子。

译者注

1 － Indian National Army，印度国民军，印度独立分子于1942年在东南亚成立的军队。目标为在日军协助下从英国手中解放印度，最终失败。它在印度的形象从一开始的叛军，到后来的民族英雄在20世纪后半叶经历了巨大改变。它同时也是该地区推动妇女权益的先锋力量，下文的詹西女王团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建立。

2 － Subhas Chandra Bose，苏巴斯·钱德拉·鲍斯，印度独立运动的重要领导人，和圣雄甘地不同，鲍斯是激进派，在请求苏联帮助解放印度不果后，转投德国和日本，并在东南亚成立印度国民军寻求武装解放印度。最终在1945年日本战败后失败。之后据说逃亡时在台湾坠机身亡。但印度民间很多人相信其并没有死。现在和甘地，尼赫鲁一起被推崇为印度独立的重要斗士。

3 － Sepoy Mutiny，或称1857印度民族起义，在印度国内称为第一次印度独立战争，指1857和1858年间印度北部的民族起义，该起义虽最后被压制，但导致印度莫卧尔帝国垮台，英国东印度公司解体。战争之后印度被归入英国直接统治下，史称英属印度（British Raj）。

4 －印度第三任总理英迪拉·甘地在1984年6月发兵对付北方锡克族独立组织，之后她于10月31日遇刺身亡，凶手为其锡克族护卫。之后在首都德里爆发大范围反锡克族暴动，官方数字有2700人死亡。至今还有很多相关案件未受理，锡克族坚持认为这是一次政府暗中支持的种族大屠杀。

5 －阿约提亚的Babri清真寺建于16世纪，因为其建址处也为印度教圣地，历史上一直争议不断，经历了反复的拆建。印度独立后，印度教民族主义分子一直要求政府拆毁该清真寺。最后在1992年12月6日激进印度教分子鼓动人群，最终把该清真寺砸成废墟。之后几个月内印度的印度教徒和伊斯兰教徒之间发生大规模冲突，造成至少2000人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