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Special report - Better REDD than dead.mp3 关于森林的专题报道 宁可“绿化”以求生
热带森林的最佳希望
好处四溢
在东加里曼丹(East Kalimantan)伤痕累累的荒地以北，是一片尚未被势力巨大的掠夺者所触及的区域。直升机桨叶下方，林木趋密，地势隆起，形成一道树木垂挂的石灰岩崖壁。再往远处，便是有七成土地仍为森林所覆盖的伯劳(Berau)地区。
此处翠色层叠的树冠如同一颗巨大的西兰花，而铁木或藤蔓拔地而起、挺身逐日之处，则为绿冠缀上了点点橙黄，令人赏心悦目。婆罗洲(Borneo)的森林在每公顷所含树种方面居全球之首。此处碳储量同样丰富：每公顷高达400吨。然而这片森林大多在劫难逃。它无法为其所有者——政府提供税收收入，也只能以藤条、蜂蜜和野味等形式，为当地达雅人(Dayaks)带来为数不多的收入。如果超乎寻常的干预行动未获成功，则此处也将被夷为平地。
期望毁林活动不仅在伯劳，而且也在整个热带地区暂时平息，可谓信念上的一次重大飞跃。然而，这正是“减少毁林和森林退化所致排放量”(Reducing Emissions from Deforestation and Forest Degradation ，下文简称为REDD)计划所试图实现的目标。在人们的设想中，该计划是一个规模巨大，有超过70个发展中森林国家符合加入条件的生态补偿(PES)计划，该计划有志于在2020年前将毁林活动减半。如今，它还主要是以由联合国和非政府组织管理的小型试点项目的形式，出现在二十余国之中[注1]。不过，它却正在加速。
以“大量资金”启动REDD计划这一承诺，是去年关于气候变化的哥本哈根峰会所取得的唯一明显成果。该承诺导致由58国组成的REDD伙伴(the REDD Partnership)集团在五月份于奥斯陆召开了成立会议，REDD全球协议的细节就将由其敲定。为了推动事态发展，包括挪威和英国在内的6个富裕国家已给出承诺，将在2012年前提供45亿美元。
在那之后，REDD计划的资金又将从何而来尚不清楚。人们曾设想由碳市场通过“森林碳信用额”提供这一资金，“森林碳信用额”是一吨被避免的碳排放的等价物，它可被购买，用以抵消工业国的排放。目前，欧洲排放交易体系这一主要的强制性市场并不承认森林碳信用额。不过，若是排放交易体系(ETS)继续存在的话，情况倒是有可能发生变化，而且，如果美国能采用一种相当于总量管制与排放交易安排的制度的话，森林碳（信用额）将会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
随着今年七月，美国参议院未能通过提议中的总量管制与排放交易计划，这种设想实现的可能性在近期已有所降低。REDD计划所需资金或将转由富裕国家的碳税提供。不过无论如何，人们已承认REDD计划的受惠国必须得到长期资助保证，其数额可能是每年数百亿美元，而报酬多少，则将视绩效而定。
到底需要多少资金？答案无人知晓，因为之前还从来没有人曾做过与之相似的事情。除非出现以下两种情况，否则国家一般不会停止毁林，这两种情况是指：国家实现工业化及城市化，农村人口减少；或者像在中国那样，由于砍伐森林多到一定程度，木材短缺或环境灾难导致人们采取紧急保护措施。这一过程被称为森林转变，它可被形象地表现为一条跳台滑雪型的曲线：一开始陡然下滑，之后随着逐步还林，曲线缓缓上升。REDD计划则试图跨越这一下滑阶段。
基于不砍伐的机会成本（它将常常占到总成本的大部分）所得出的评估结果表明，人们可用相对较低的成本做到这一点。根据由半官方国际组织——REDD过渡期财务非正式工作组完成的最新一份评估结果，从现在起到2015年，一项170亿美元至300亿美元的投资便可将毁林面积削减四分之一。这将保护300万公顷森林，或每年减少相当于70亿吨的碳排放。
这是一种馈赠
这意味着REDD计划减排1吨碳的成本在2到4美元之间：这可真是便宜。其他估算结果更高一些。如印度尼西亚全国气候变化委员会认为，放弃建设油棕榈树种植园的机会成本是30美元/吨。但即便是这一成本，仍比其他许多类型的减排措施来得便宜。据估算，从发电厂捕获和存储1吨碳，需花费75到115美元。随着REDD计划成为一种碳补偿选项，人们由此可以指望工业国承担起较之其他情况下更重的减排任务。正因如此，原先对REDD计划抱有疑虑的大部分发展中国家，如今却支持这一计划。
目前还存在着重重顾虑，其中之一是被避免的毁林活动或许并不能一劳永逸，特别是在那些存在由气候导致的森林梢枯病风险的地区，情况更是如此。另一种顾虑则是REDD计划的资金将不可避免地流向诸如印尼这样名声最差的毁林者，这也许将会激励其他国家拿起链锯。又或者，不再能于印尼得到满足的林地需求，可能将会转向那些未参加该计划的国家。这便是为何REDD计划必须大范围实施，即便补偿将有所不同的原因。依靠来自挪威的10亿美元，已在过去两年中发展REDD项目的巴西，有着一套使得毁林率高的亚马逊各州获得比毁林率低的各州更多补偿的方案。不过，为了奖励正直一方，该方案也将各州在履行REDD承诺方面的记录纳入考虑。
然而最令人担忧的一点还是，REDD计划也许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至少是在气候建模者目前所设定的规模上。饱尝败绩的森林保护者们能轻易列出一长串可能的失败理由。其中之一是森林产权，或森林产权的缺失。无主森林不受保护，因此，巴西亚马逊雨林的掠地者们(grileiros)便可以如此轻松地将森林转变为牧场。不过，即便在那些政府宣称拥有森林所有权的地区，情况也可能相同。西加里曼丹(West Kalimantan)国家公园中63%的低地区域，在1985年至2001年间被伐木者非法夷为平地。
但至少人们还清楚谁该为林地被毁负责，而在森林所有权存在争议的地区（比如由于当地权利模糊不清，或存在相互矛盾的产权契约），情况就变得更为困难。模糊的产权也为REDD计划必须实现的土地使用规划方面的改善制造了一大障碍。在印尼，这将意味着将油棕榈树种植园建立在退化土地，而非林地之上，该国可能拥有4000万公顷可用退化土地。
这将转而意味着挫败那些为了获得一批意外的木料收入而偏爱占用林地的种植园主们。在1990年至2005年间，印尼在超过300万公顷的土地上种植了油棕榈树，其中过半位于新近清空的土地上。如今，这种作物开始进入伯劳。在悬停的直升机下方，郁郁葱葱的森林中刚被清出了一块丑陋的土黄色空地，用于种植油棕榈。
而当这些森林位于泥炭之上时，印尼混乱的土地使用将让人们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在加里曼丹中部、苏门答腊(Sumatra)以及巴布亚(Papua)的许多地区，情况便是如此。每公顷泥炭地可储存超过5000吨碳，而当它们被抽干用于耕作时，将会在数十年中排放碳。国际林业研究中心(CIFOR)主任弗朗西斯•西摩(Frances Seymour)伤感地将其称为“源源不断的礼物”。印尼建于泥炭层之上的种植园占总数的四分之一，它们在该国GDP中所占比重不到1%，却占到了全国碳排放量的近20%。
在印尼作出将油棕榈树种植面积翻番的承诺后，随之出现了该国碳排放量猛增的风险——不过这也是REDD计划的机遇。将种植园的扩张限制在土地退化区域内，可以大幅度削减碳排放。假使REDD计划能够兑现，印尼已承诺将其2020年预测排放量削减多达41%。苏西洛•班邦•尤多约诺(Susilo Bambang Yudhoyono)总统在五月份宣布，两年内暂停商业毁林活动。作为回应，挪威承诺向印尼提供10亿美元，用于REDD计划。
REDD计划还面临着其他许多风险，其中最突出的一点便是腐败。宣称对该国75%土地拥有控制权的印尼林业部以及该国的伐木产业，有很大一部分存在着作风问题。这便是为何野生动物保护区会悄然从人间蒸发的原因。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一项国家还林基金中曾有超过50亿美元遭人掠夺。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REDD计划身上，其后果将是毁灭性的。REDD计划对于绩效的强调应该会使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出现，而且印尼林业也不再像过去那么肮脏。不过，该国贪婪的精英们仍将试图操控这一计划。
即便这些保障措施起效，对羸弱国家进行改造仍然困难。例如，油棕榈树的土地使用规划可能不只涉及林业部，还将涉及农业、财政、能源以及基础设施等部门，军队和警察同样与此有关。这些部门各有其优先考虑，而保护树木并不在其中。担任印尼新成立的REDD机构主管的昆多罗•孟古苏帕洛多(Kuntoro Mangkusubroto)，此前曾负责亚齐(Aceh)在海啸后的重建工作。当人们请他对新老任务进行比较时，昆多罗说道：“在亚齐，政府完全崩溃，我们从零做起。那就容易多了。”
不过，昆多罗获得任命一事还是令人鼓舞。他是印尼最受人尊敬的官员，这意味着REDD计划将得到总统的支持。而这一点至关重要。REDD计划若想拥有持久的生命力，则它不能仅仅只是保护雨林的生存，还必须为热带国家发展不涉及毁林的增长战略提供途径。在东加里曼丹，39%的工作集中在林业、矿业或农业领域。为了完成这一转型，印尼将得在其他领域创造出大量的工作岗位。
为REDD计划拉响紧急警报
在整个发展中世界，这种变革将要求全球一些能力最差、贪腐最甚的国家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使得它们在土地使用方面变得理性，在财务方面变得诚实，并能对其公民做出回应。正如发展援助的悲惨历史所表明的那样，这种变革不会发生于朝夕之间。不过，若是REDD计划的设计方案能得到坚定的执行，那么它将能有更好的表现。REDD计划的回报必须足够丰富且持久，才能说服雨林国家改进自身。此外，这些回报必须基于成果而定。
这或许特别难以在非洲化为现实。例如，刚果政府不知道有多少民众在该国的持续内战中罹难，甚至连大概死了几百万都搞不清。那它又怎能拿出关于其森林碳储量的清单呢？又有谁会去购买该国的次级（碳）信贷呢？刚果得花费多年时间，才能将全国性REDD计划推向市场，而在此期间，该国在REDD计划上的努力也许就得依靠外国公共财政资助。鉴于这种情况，在巴西甚至印尼等条件较好的地区推行REDD计划便更为重要。该计划能够包容这种参差不齐的进展。
目前，大部分REDD项目规模较小，且基于传统保护模式。例如，给予林区居民更好的木材市场销售渠道，鼓励其减少砍伐量；或者向他们提供肥料，要求他们减少用于种植玉米的毁林面积。这都是一些好主意。此类项目也能稍许降低REDD计划使权力集中的可能性。而且在政府羸弱、小农身为毁林主力的非洲，这类项目也许特别有效。不过，它们并不涉及毁林活动的商业驱动力，而且也易出现漏损。
因此，REDD计划需要兼顾对全国性和地区性森林保护努力的鼓励。这或许意味着让地方政府从国家批准的一系列保护措施中进行选择。计划细节尚未制定，不过某些前景光明的实验已然启动。例如在伯劳，当地政府便在一家美国的非政府组织——大自然保护协会(the Nature Conservancy)的帮助下，制定其自身的REDD战略，而笔者在空中鸟瞰加里曼丹的机会也是由该组织提供的。其中三项重要部分将会在印尼全国REDD战略中占据重要地位，它们分别是改进伐木方式，推动将种植园建于退化土地之上，以及巩固受保护区域。
然而，你越是近距离观察，便越能清楚地看到国家层面对行动的需求才最为迫切。在莫拉来森(Muara Lesan)村附近，一条潺潺作响的森林河流边，推土机正在铲平1万公顷的雨林，用于种植油棕榈树。已得到将获得种植者一小笔租金承诺的马来族村民们祝福计划顺利进行，并表示他们对此感到高兴。REDD计划的补偿金额或将远高于此，不过村民微薄的森林所有权并不包括其中的木材或碳。这些当地居民已被视为一定意义上的森林所有者，但除非林地被毁，否则他们无法从中获利。
这种情况使得附近三个村庄拒绝批准在其3万公顷森林中建设种植园的举动变得更加引人瞩目。当地知名人士汉隆(Hang Long)对这一决定解释道：“油棕榈树毁灭了森林，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我们的子孙。”此举有着英雄气概，但或许徒劳无功。只要这片森林对于它的毁灭者来说无甚价值可言，它就也可能消失。REDD计划虽然看起来极不确定，但没有它，大片热带森林被毁将不可避免。 http://www.un-redd.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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