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28] 阿塞德会垮台嗎？

敘利亞的反抗和鎮壓

阿塞德政權會垮台嗎？



當抗議擴大，阿塞德面臨從裡到外的反對

Apr 28th 2011 | DAMASCUS | from the print edition

在改革與鎮壓之間搖擺後，Bashar Assad總統再次吃了秤砣鐵了心鎮壓反政府抗議人士。四月廿二日，上百名敘利亞人民在至少十四個不同城鎮喪生，大多數媒體估算自從一個月前正式開始遊行示威後，死亡人數已超過450人。四月廿五日當坦克駛進首先抗議的南方城市德拉，政府鎮壓手段變本加厲。死亡數字可能會大幅增加，同時Bashar Assad的合法性正快速下滑。

政府軍發動攻擊之前，德拉的電力和通訊已遭切斷，外人禁止進入。飲水和麵包存量一直不足，受傷的抗議人士被禁止送醫治療。當地和其他地區（包括多馬，位於首都大馬士革的郊區）的許多人民已被限制行動。公路上遍布檢查站，敘利亞部分地區彷彿覺得遭到圍城。



敘利亞取消實施近半世紀的緊急狀態法後，Bashar Assad似乎用盡了可提供抗議者的讓步，抗議者要求的聲浪比過去更高，Bashar Assad和他的政權應該下台。但是，Bashar Assad可能認為他可以複製父親Hafez Assad當權在位三十年直到2000年去世的方法。當時伊斯蘭信徒1982年在哈馬鎮造反，一般咸認Hafez Assad下令部隊砲轟該地，造成兩萬人死亡。現今的總統也已顯示可能非常頑固︰當2004年鎮壓敘利亞東北部庫德族人起義，造成三十人喪生。但是現在他會讓更多人喪生。

Bashar Assad仍指望武裝部隊和警察對他的效忠。收買三教九流的流氓提供他們警棍和電擊槍。在Latakia沿海城鎮，走私幫派Shabiha藉由少數教派Alawite與Bashar Assad家族掛勾，執行從車上開槍射殺示威者的任務。軍隊交由精挑細選的Alawites教派和遜尼派效忠人士掌控。無所不在的祕密警察（Mukhabarat）也化裝成地方小官。

國安單位（外界認為至少六萬五千名全職人員）負責對付大多數暴力衝突，由Hafez Assad在1970年發動政變後建立，至少十五個分支單位隸屬於四大情報體系︰一般、政治、軍事和空軍。只要與任何文人機關扯上一點關連，他們的地位就高於法律並實際上簽署所有重大決定。他們的主官直接向Bashar Assad報告。「他們為個人政權提供安全，而不是為國家，」一位消息靈通的地方人士解釋。「他們絕不會背叛。」他們也彼此暗中監視。在當前鎮壓期間，必要時候他們還會逮捕或射殺不同體系的安全人員。

假如Bashar Assad信任他無所不在的國安單位，他一定對以下報導感到憂心，有些士兵（或許是剛入伍的）因拒絕對抗議者開槍而遭殺身之禍。有些人表示，德拉的軍事單位實際上彼此砲口朝內，但大規模背叛不太可能。來自Bashar Assad所屬伊斯蘭什葉派Alawite分支和其他少數派系的很多軍官，對於現在政權完全忠貞不二。為了外表因素，國防部長通常由遜尼派出任。但在2009年，Ali Habib Mahmoud成為好幾年來第一位擔任此職的Alawite教派人士。

過去，在總統衛隊與陸軍第四師之間一直令人感到猜疑。現在這兩支部隊據說都交給總統掌有軍權的親弟弟Maher Assad負責。第四師被認為是有血親關係的私人民兵，許多軍官都是過去曾效忠Hafez Assad幼弟Rifaat Assad退伍老兵的兒子。Rifaat Assad曾率領部隊在1982年負責鎮壓哈馬鎮造反，現在則流亡海外。

雖然所有主要的權力槓桿都由與Bashar Assad家族關係密切（甚至常有親屬關係的）的一群Alawite教派人士掌控，但並不明確總統本人是否真正大權在握。有些人傳言Maher Assad才是幕後要求開槍的影武者。經常傳出決策圈內出現激烈辯論的報導，有人主張改革，也有人想要遵循舊制。Bashar Assad總統一直常被描繪成傾向少用武力的改革者。

但是他已證明冷酷的行事作風。在2005年前副總統Abdel Halim Khaddam背叛並在巴黎親手建立反對勢力後，Bashar Assad大力整肅自己的政權，撤換或調職許多高階親信並將副總統全數撤職。2005年曾五度擔任黎巴嫩總理的企業大亨Rafik Hariri在貝魯特遭暗殺之後，很多人譴責Bashar Assad—或至少他身邊的人。這段插曲後不久，敘利亞前內政部長Ghazi Kanaan（曾在黎巴嫩的敘利亞情報機構任職多年）自殺，原因不明。

無論如何，目前決策圈內包括Maher Assad；總統的妹婿Assef Shawkat，前軍事情報局長，現任陸軍副參謀長；以及總統的表弟Rami Makhlouf，顯然是敘利亞第一富商。這個家族背後，三頭馬車是稱為「權力之子」之富商巨賈的政治踏板，他們多半來自於過去Hafez Assad身邊軍人的家庭。他們掌控石油、天然氣、旅遊和電信。前情報局長的兒子Bahjat Suleiman是一位媒體大亨；長期任職的前國防部長Mustafa Tlass的兒子壟斷全國糖業。直到最近，現任總統才在敘利亞百姓中間，享有比家族內三頭馬車和富商巨賈朋友更高的知名度。

叛逃棄船

但是政權內不僅只有Alawite教派。Bashar Assad也仰賴在大馬士革和第二大城Aleppo經商的遜尼派商人，以及擔任高階職務的德魯茲教派和基督教人士的效忠。有徵兆顯示這個廣泛聯盟可能出現損耗。至少兩位橡皮圖章國會的議員、一位部落酋長和來自德拉的執政復興黨幾位高官，最近背叛了Bashar Assad。根據報導，四月廿七日，復興黨兩百位黨員（其中多數來自德拉）宣布退黨。有些人預測出身德拉的副總統Farouk Sharaa可能脫離政權。

Bashar Assad的權力基礎（雖建立在Alawite教派）已經擴大。「這個政權雖以少數教派Alawi起家，」一位高階外交官表示，「但藉由收買大部分其餘人口的支持來鞏固自己。假如他們判定自己不會失去任何支持，這個想法現在可能變成一個弱點。」

而且，Alawite教派本身也有分裂的徵兆。沿Latakia附近的海岸和上方的山坡，高檔別墅證實了Alawite教派權貴的財富。但這個不對外公開的社群按照宗派和部族區分階級，其中少數人的地位更顯尊貴。低階人士已因Alawite教派統治的不公義備受責難，但事實上他們沒享受任何權勢。幾位Alawite教派人士最近開始批評政權；其他人士則已被逮捕。

無論如何，敘利亞政權長期依賴分而治之的策略。省長任職地點都不是自己的出生城鎮；新兵入伍傾向在他們不熟悉的地區服役。牆上一直貼著海報，針對fitna提出不祥警告，這個阿拉伯字有象徵宗派分裂的弦外之音。

但是最大的裂痕（以及當前全國動盪不安的主要原因）在於貧富之間，而不在宗教或族群團體之間。抗議者中間最受歡迎的歌曲是「一！一！一！敘利亞是一！」多數敘利亞人民信奉穆斯林，但主導抗議群眾的年輕人更多藉由網路來連絡自己的同胞，而不是宗教活動。

「派系衝突的擔憂被過分誇大，」倫敦外交政策智庫Chatham House的敘利亞問題專家Rime Allaf表示。「雖然無人聲稱所有教派之間彼此相愛，但在敘利亞沒有派別衝突的歷史，現在更沒有這個食慾。」敘利亞人口有四分之三是遜尼派，Alawite教派人士和基督徒反而各占十分之一左右。

反對勢力的罩門是欠缺明顯的連貫性或領導。政黨一直是非法的，發起民間團體的敘利亞人民常遭牢獄之災。2001年，Hafez Assad去世後稱為「大馬士革之春」的短暫喘息空間後，新總統鎮壓異見人士。2005年出現另一陣辯論風潮，當時一些著名的異見人士獲釋，但這一次也是短暫的。

流亡的反對人士，包括在巴黎的Abdel Halim Khaddam，在倫敦的伊斯蘭正義發展運動，以及位於華盛頓由Farid Ghadry領導的改革黨，他們一直未發揮作用。但在敘利亞國內一些「大馬士革宣言」（由敘利亞俗人、庫德族人和伊斯蘭信徒在2005年共組的聯盟）的連署人，一直對外大聲發言並較為人知。超過一百五十人已在新草擬的「全國民主改革提案」上連署。

其中一些是大馬士革宣言的早期連署人，他們包括俗人、伊斯蘭信徒、庫德族人，以及最近常出現在敘利亞全國各城市街頭的年輕民運人士。年輕民運人士的成員，包括一直受到鼓勵扮演更活躍政治角色的傑出婦女，例如Suheir Atassi。年輕作家和曾經替伊拉克難民進入邊界等理由進行遊說的維權人士。還有曾坐牢廿五年的遜尼派商人Riad Turk更是廣受尊重的支持者。多少年來第一次，抗議活動正帶給敘利亞人民一個機會，在復興黨的強制鎮壓之外討論國家前途。他們全部同意一黨專政應該結束。

穆斯林兄弟會（加入的會員仍背負死刑罪名）當然會因為Bashar Assad下台而受益。但是該組織流亡的領導人，如同在中東的其他國家，正在全力推展一個非暴力的願景。設在倫敦的敘利亞兄弟會領袖Muhammad Riad Shaqfa表示，他不想建立一個伊斯蘭國家。但敘利亞的伊斯蘭信徒呈現多樣化，遜尼派也是一樣。其中大多數逃避政治上的伊斯蘭，激進的遜尼派政黨必須留在地下。但大多數觀察家懷疑，假如允許合法，這些遜尼派政黨將大受歡迎。

美國和歐盟政府已經為槍殺抗議者嚴懲敘利亞政府，反而鄰近的所有阿拉伯政府都保持靜默，擔憂萬一衝突惡化並持續擴大，會發生派系人口的逃亡潮。與敘利亞有九百公里共同邊界的土耳其，擔心難民（尤其是庫德族人）流入，土耳其一直是古怪的鄰居。過去幾年土耳其政府已經與敘利亞的關係修好。但是，土耳其總理Recep Tayyip Erdogan一直公開催促Bashar Assad使用「最大可能的自我制約」處理抗議事件。Bashar Assad似乎不太可能會注意他的話。但是，即使他再殺更多抗議者，態勢上仍對他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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