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09 乌克兰问题事关人类历史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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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和乌克兰
尤瓦尔-诺亚-哈拉里（Yuval Noah Harari）认为，乌克兰问题事关人类历史的走向
人类最伟大的政治成就是战争的衰落。现在，这一成就岌岌可危

图片：丹-威廉姆斯
2022年2月9日


作者：尤瓦尔-诺亚-哈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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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危机的核心是一个关于历史本质和人类本质的根本问题：改变是可能的吗？人类能否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还是历史会无休止地重演，人类永远注定要重演过去的悲剧，而除了装饰外什么都不会改变？

有一种观点坚决否认改变的可能性。它认为，世界就是一个丛林，弱肉强食，唯一能阻止一个国家狼吞虎咽的就是军事力量。过去如此，未来也将如此。那些不相信弱肉强食的人不仅是在自欺欺人，而且是在危及自己的生存。他们活不了多久。

另一种观点认为，所谓的丛林法则根本不是自然法则。它是人类创造的，人类可以改变它。与流行的误解相反，有组织战争的第一个明确证据出现在考古记录中，距今只有 1.3 万年。即使在此之后，也有许多时期没有战争的考古证据。与地心引力不同，战争并不是一种基本的自然力量。它的强度和存在取决于潜在的技术、经济和文化因素。随着这些因素的变化，战争也会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的证据就在我们身边。在过去几代人的时间里，核武器已经把超级大国之间的战争变成了一种疯狂的集体自杀行为，迫使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寻找暴力程度更低的方式来解决冲突。在历史上，大国战争（如第二次布匿战争或第二次世界大战）一直是一个突出的特点，而在过去的 70 年里，超级大国之间没有发生过直接的战争。

在同一时期，全球经济已从以物质为基础转变为以知识为基础。过去，财富的主要来源是金矿、麦田和油井等物质资产，而今天，财富的主要来源是知识。虽然可以通过武力夺取油田，但却无法通过这种方式获取知识。因此，征服的利润率已经下降。

最后，全球文化发生了结构性转变。例如，历史上的许多精英--匈奴酋长、维京贵族和罗马贵族--都积极看待战争。从萨尔贡大帝到贝尼托-墨索里尼，统治者都试图通过征服使自己永垂不朽（荷马和莎士比亚等艺术家也乐于满足这种幻想）。其他精英，如基督教会，认为战争是邪恶但不可避免的。

然而，在过去几代人的时间里，世界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那些认为战争既邪恶又可以避免的精英所主宰。即使是像乔治-W-布什和唐纳德-特朗普这样的人，更不用说世界上的默克尔和阿登了，他们都是与匈奴王阿提拉或哥特人阿拉里克截然不同的政治家。他们通常是怀着国内改革而非对外征服的梦想上台的。而在艺术和思想领域，从巴勃罗-毕加索到斯坦利-库布里克，大多数领军人物更擅长描绘战斗中毫无意义的恐怖，而不是歌颂战斗的建筑师。

由于所有这些变化，大多数政府不再将侵略战争视为促进其利益的可接受的工具，大多数国家也不再幻想征服和吞并邻国。单靠军事力量无法阻止巴西征服乌拉圭，也无法阻止西班牙入侵摩洛哥，这根本不是事实。

和平的参数
战争的衰落在许多统计数据中都有体现。自 1945 年以来，因外国入侵而重新划定国际边界的情况相对罕见，没有一个国际公认的国家因外来征服而从地图上彻底消失。其他类型的冲突也不乏其例，如内战和叛乱。但即使把所有类型的冲突都考虑在内，在 21 世纪的头 20 年里，人类暴力造成的死亡人数也少于自杀、车祸或与肥胖有关的疾病。火药的致命性已经低于糖。

学者们对确切的统计数据争论不休，但重要的是要跳出数学的范畴。战争的衰落是一种心理现象，也是一种统计现象。其最重要的特征是 “和平 ”一词的含义发生了重大变化。在大部分历史时期，和平仅仅意味着 “暂时没有战争”。1913 年，当人们说法国和德国之间和平相处时，他们的意思是法国和德国的军队没有直接冲突，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随时可能爆发战争。

近几十年来，“和平 ”已经变成了 “不可能发生战争 ”的意思。对许多国家来说，被邻国入侵和征服几乎已变得不可想象。我生活在中东，所以我很清楚这些趋势也有例外。但是，认识趋势至少与指出例外同样重要。

新和平 "并非统计上的侥幸或嬉皮士的幻想。它在冷冰冰的预算中得到了最清晰的反映。近几十年来，世界各国政府感到足够安全，平均只有约 6.5% 的预算用于武装力量，而用于教育、医疗保健和福利的预算要多得多。

我们往往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在人类历史上，这却是一个惊人的新现象。几千年来，军费开支一直是每个王子、大汗、苏丹和皇帝预算中最大的项目。他们几乎没有在教育或医疗方面花过一分钱。

战争的衰落并不是神迹或自然法则改变的结果。它是人类做出更好选择的结果。可以说，这是现代文明最伟大的政治和道德成就。不幸的是，战争源于人类的选择这一事实也意味着战争是可逆的。

技术、经济和文化在不断变化。网络武器、人工智能驱动的经济和新军国主义文化的崛起可能会导致一个新的战争时代，比我们以前所见过的任何情况都要糟糕。为了享受和平，我们需要几乎每个人都做出正确的选择。相比之下，只要有一方做出错误的选择，就可能导致战争。

这就是为什么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威胁应该引起地球上每一个人的关注。如果强国狼狈为奸弱邻的行为再次成为常态，这将影响全世界人民的感受和行为方式。恢复丛林法则的第一个也是最明显的结果就是军费开支的急剧增加，而牺牲其他一切。本应用于教师、护士和社会工作者的资金将转而用于坦克、导弹和网络武器。

回到丛林法则还会破坏全球在防止灾难性气候变化或监管人工智能和基因工程等颠覆性技术等问题上的合作。与准备消灭你的国家并肩作战并非易事。而随着气候变化和人工智能军备竞赛的加速，武装冲突的威胁只会进一步增加，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很可能使我们的物种走向灭亡。

历史的方向
如果你认为历史性的改变是不可能的，人类从未离开过丛林，也永远不会离开，那么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扮演捕食者还是猎物的角色。如果有这样的选择，大多数领导人都会选择以掠夺者的身份载入史册，将自己的名字加入那些不幸的小学生在历史考试中不得不背诵的残酷的征服者名单中。

但也许改变是可能的？也许弱肉强食是一种选择而非必然？如果是这样的话，任何选择征服邻国的领导人都将在人类的记忆中占据特殊的位置，比普通的塔梅尔兰还要糟糕。他将作为毁掉我们最伟大成就的人载入史册。就在我们以为已经走出丛林的时候，他又把我们拉了回来。

我不知道乌克兰会发生什么。但作为一名历史学家，我相信变革的可能性。我认为这不是天真，而是现实主义。人类历史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这也许是我们可以从乌克兰人身上学到的东西。多少代以来，乌克兰人只知道暴政和暴力。他们忍受了两个世纪的沙皇专制统治（最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浩劫中垮台）。短暂的独立尝试很快被重建俄罗斯统治的红军粉碎。随后，乌克兰人经历了大饥荒、斯大林恐怖统治、纳粹占领以及数十年令人心碎的共产主义独裁统治。苏联解体后，历史似乎注定乌克兰人将再次走上残暴暴政的道路--他们还知道什么呢？

但他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尽管历史悠久，尽管贫困不堪，尽管看似障碍重重，乌克兰人还是建立了民主制度。在乌克兰，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不同，反对派候选人一再取代现任者。2004 年和 2013 年，面对专制的威胁，乌克兰人两次奋起反抗，捍卫自由。他们的民主是新生事物。新和平 "也是如此。两者都很脆弱，可能不会持续太久。但两者都是可能的，并可能深深扎根。每一件旧事物都曾是新的。一切都取决于人类的选择。

尤瓦尔-诺亚-哈拉里版权所有，2022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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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瓦尔-诺亚-哈拉里（Yuval Noah Harari）是一位历史学家、哲学家，著有《智人》（Sapiens）（2014 年）、《亡灵智人》（Homo Deus）（2016 年）和系列丛书《智人：图解历史》（Sapiens: A Graphic History）（2020-21 年）。他是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历史系讲师，也是社会影响公司 Sapienship 的共同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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