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9.23] 南苏丹:他们是在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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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苏丹

他们是在走向毁灭吗？

明年，非洲将拥有一个新国家，这个国家叫做南苏丹，已经成立20年。但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似乎太虚弱，前方道路危机四伏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 9月23日文章 写于朱巴与喀土穆

今年1月9日（大概这个时候），苏丹南部的人民应该有机会参加一次民意投票，来决定他们是否要脱离苏丹共和国并组建自己的国家。如果他们以压倒性的多数票赞同国家独立，而不是依旧粘附于苏丹北部地区（这似乎很可能发生），那么非洲将于明年中期增加一个新建立的国家。

为新国家预备好的政府称这次的民意投票为“走向自由的最后路程”。对萨尔瓦•奇尔领导的南方主要政党苏丹人民解放运动而言，这是他们与喀土穆继任的多届伊斯兰政权近半个世纪以来为获得承认而经常经历浴血奋战的最高峰结果。这些伊斯兰政权试图在主要由非洲黑人、基督教徒与万物有灵论者为主的南方强制推崇阿拉伯语穆斯林文化。在2005年双方停止战斗时，我们应该发现这次非洲持续时间最长久的内战牺牲了250万人民的生命，另有好几百万人民流离失所。南部地区的绝大部分都被摧毁。

战争结束后，双方签订了《全面和平协议》（CPA），规定南部苏丹成为半自治地区并由苏丹人民解放运动来领导，同时，在喀土穆建立的全国统一政府由奥马尔•埃尔-巴希尔总统领导，苏丹人民解放运动拥有联合执政的权力。如此一来，双方在新的联邦安排下要齐心为国家的团结统一而做出贡献，但南部同样赢得了进行完全独立的民意投票的权利。

尽管在《全面和平协议》的要求，双方都心照不宣地为团结统一努力，但我们在800万南方人中却很难不去为完全独立投票的人。的确，在南方最大的城市与中心城市朱巴，到处都渗透着期待的情绪。在对政府区域进行五年的整顿翻修之后，现在无论怎样看，它都准备好成为屹立于非洲的首都之林。

整齐的柏油路（甚至路灯）现在直接通往崭新的配有空调的政府部长办公室。工人们也正在完成占据市中心整个一片区域的新的总统办事大厅。而总统自己的府邸则是一座殖民时代的建筑物，但已经完全用当代模范法老时期风格的装饰进行了翻新，层层扶壁通往顶楼。建筑物的后面则是一个直升飞机场。

光芒四射的新总统大楼包括一间办公套件、一间大会议室以及一个餐厅。这里的韩国室内设计师热情地邀请我们的记者去欣赏从他的国家进口的枝形吊灯与地毯。门框来自中国，而大理石地板则从乌干达进口。但这不是完全为工作准备的。靠近宫殿的地方时一个规模大的游泳池与总统体育馆，而健身用的自行车还在运输的途中。那儿甚至还有一个松木桑拿浴，不够你只要在露天站着就足够出那么多的汗了。

但在苏丹人民解放运动领导人的这些乐观的池畔念想的远方，存在着更令人担忧的东西。首先，现在还不确定喀土穆的苏丹政府就愿意让民意投票按计划进行。即使苏丹政府赞同，其结果也将是极为糟糕的。此外，朱巴之外的南部苏丹的状况也仍很悲惨。

多数南方人认为他们正在不屈不饶地迈向国家独立。但喀土穆的观点确实全然不同的。在那里，多数苏丹人仍处于否决民意投票的状态下，更别提国家独立了。提起进行民意调查仅仅是为了“维护国家的统一”，这种情况也很少出现。尽管巴希尔总统公开发言，如果南部苏丹要独立，北部苏丹不会给予阻扰，但在北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丹不可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被瓦解成两个国家。有些人担心，如果有这种想法，那就甚至能引发新的战争爆发。

产生这种否决的部分原因是，北方的政治家从一开始就不愿南方举行什么民意投票。作为《全面和平协议》的部分协议，只有在西方国家施加过度压力的情况下，北方政府才被迫于执行民意投票。而且，仅只有南部苏丹的民族才可以参与投票，其他的苏丹人就不要想有这个机会了。巴希尔总统的统治党国家国会党的许多政治家似乎真的相信一个事实，即保持苏丹共和国的完整很明显要比国家分裂给大家带来的好处，他们要做的是进行一些游说，然后花点钱，南方人就会明白国家统一这个道理，而不去理会国家分裂的问题了。

无以言表的否决立场

这种错觉表明，北部苏丹居统治地位的阿拉伯政治家们几乎不了解南部苏丹的情绪。实际上这意味着，自几年6月以来，北方政府开始想南部拨款进行修路以及发展其它项目，这也是继2005年签订和平协议以来北方政府几乎第一次援助南方。这种为了表明与喀土穆政府团结一致的好处的尝试，简直就是来得太晚了。北方人相信这些举措能立即补偿几十年来对南方人的压迫、侵略以及视而不见，但这却说明北方人根本就不了解南方人的真实感受。当北方政府指派萨拉•格西，这位美国情报局与英国陆军情报六局都颇为了解且长期担任苏丹情报局的前局长来监视民意投票时，北方政府对投票的态度也就不言自明了。

北方政府拖延、延迟以及破坏民意投票的种种行为越来越明显。监督投票的委员会才刚刚组建起来，而他们需要四个月的时间来筹备投票活动。即使委员会的人员废寝忘食地工作，也是很难在2011年1月19日的最后期限之前完成筹备工作。如果超过了最后期限，南方人就会怀疑北方是蓄意拒绝他们投票的权利，这就给他们单方面宣布独立增加了压力，也导致南方人不得不做出自己唯一的抉择，即通过自己的议会投票决定。由于巴希尔总统不会承认这个新国家，其它许多国家同样会支持他，特别是非洲国家，单方面宣布独立也就会激化与北方的另一场战争。

把事给搅乱了

北方也许还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来搅乱民意投票，那就是激怒南方的异己分子与叛军势力，来降低所谓“可靠的”民意投票的成功几率。北方领导人也许干了几十年这样的行当，利用流氓团伙——比如发源于邻国乌干达且残暴无度的上帝反抗军——为准民兵组织来削弱南方势力并让苏丹人民解放运动不攻自破。

苏丹人民解放运动表示，北方政府已经开始玩弄过去的伎俩。据苏丹人民解放运动的一位恶棍政治家乔治•阿特赫将军宣称，当他在4月作为无党派人士参加琼莱州的州长竞选时受到政敌的幕后操控，他已经带领了数百武装人员进入了琼莱州北部的丛林地带。在近期的一次战斗中，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宣称捕获了一架直升机，并发现了由苏丹军队供应给这位将军的大批军械弹药。

在北方人眼里，动摇南方的根基并搅乱民意投票能够削弱任何公认新国家的合法性。也许再制造一些麻烦就能让飘摇不定、无知的南方人彻底打消脱离苏丹的想法，并回归到最初的地方。

萨尔瓦•奇尔能拯救南方吗？

与此同时，南方自己的政治家们因对自己的领地管理不善以及日渐衰弱而陷入北方政党的掌握中。为国际慈善机构或联合国工作的大批愿意奉献的局外人，都为南部苏丹在过去五年里长期缓慢的重建过程感到绝望。为重建南方而进行的外国资金的分发一直以来都过于缓慢，让人惋惜。但许多人也责备朱巴的苏丹人民解放运动的领导人。即使在苏丹人民解放运动的核心成员内部，挫败与责难的声音也日益增多。

联合国编制出了一个名为“引发恐慌的统计数据”，来说明事情是如何出错的。“这糟糕得我们不敢想象，”联合国的一位高级官员说道。南部苏丹的妇女死亡率以及婴儿死亡率仍是世界上最高的。在这里，85%的成年人不具备读写能力。

在农耕方面，可以说已经无所谓收成与否了，因为去年的一次欠收几乎让南方出现饥荒。南方有超过一半的人口处于“紧急救助”的状态，也就是说，他们将在今年需要食物施舍；而大约150万人口将面临“严重的食物缺乏”。南方人只有在来自美国的资金注入世界粮食计划署之后才能免受饥荒。而在过去五年的和平期里，随着营养不良问题的持续增长，苏丹人民解放运动政府已经花掉了与北方签订财富共享协议后得到的石油收入的六十亿美元，更别提数十亿美元的援助资金。人民不禁要问，钱哪里去了？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给了军队——给了朱巴政府。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将60%的收入用于购买军械弹药与军队开支，按照政府的说法，这是抵抗北方敌对状态升级的保障。此外，腐败也是一个因素。

南方中心地带可能撑不住了

从朱巴乘机出发顺尼罗河直下，半小时可以抵达博尔镇，这里曾经是繁荣的交易地区，而如今却面目全非。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进步。于2008年建立的约翰•加朗博士纪念大学是为了纪念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前领导人于2005年出现空难而建立的。这所大学拥有约100名学生，从朱巴政府接收了300万美元的资金。一些内战期间在肯尼亚、乌干达与美国受过教育的人已经回国担任教师的职务。随着战争中背井离乡的家庭重新回乡，博尔的人口数载过去的几年里的增长率约70%。中心市场也出现繁荣。

然而，仅在过去几年，这里才建造了一些砖砌楼房。在博尔镇，甚至在整个琼莱州，仍没有一条完全铺好的道路。在雨季时分，从博尔镇的一端到另一端都不大可能，更别说是去琼莱州的其它城镇了。博尔镇的安全已经得到改善，但直接去北方与南方的道路却受到车匪路霸的侵扰。今年夏天，世界粮食计划署为琼莱州的44%人口（约50人）提供了食物支援，不过近期发生的洪灾可能让这个数字上升。

琼莱州的州长库阿•尤克是一位曾与加朗非常亲密的前游击队员，他惋惜道，朱巴成的繁荣发展是以这个地区的其它地方为代价的。自加郎先生将以南部与西部（特别是达尔富尔）被忽略的地区为代价的喀土穆的集中发展视为引发苏丹内战的主要原因之时，这种行为就让尤克先生倍感痛恨。他说道，“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应该在财政与政权上是有所不同才是，要分权而治。如今，我们走到了同一个境地。”他与朱巴的政府为此发生争执，但政府却不大理会他。“他们只关心他们自己，这简直就跟喀土穆政府的态度是同出一辙的。”

如此不满将引来杀身之祸。苏丹人民解放运动不是民主的机构，几乎无法容忍任何的批评。在今年4月的选举中，该政党时而采取胁迫与恐吓的手段，来排除无党派的候选人。但在南方处于无政府的初发阶段下，像阿特赫这样的人可能再次成为叛军势力，通常在自己民族的支持下进入丛林地带以发动战争。扯了阿特赫将军之外，另一位败北的候选人大卫•尤尤正带领着数百武装跟随者，逍遥于琼莱州东部的皮博镇。

这样的叛军势力将造成更多的社会动荡，封锁更多的道路，并阻碍社会的整个发展。他们还可能在各个南部民族间制造民族分裂，特别是在苏丹人民解放运动中占重要地位的丁卡族与努尔族。

另外的担忧是，许多邻国不会公开支持南部苏丹的国家独立，即使他们在2005年签订《全面和平协议》。事实上，如果南部苏丹确实如愿独立了，它将需要能争取到的所有区域与国际援助。这时，南苏丹人民对北方阿拉伯政府的共同憎恨就不足以让国家保持团结统一了。